男女主角分别是秦时姬衡的武侠仙侠小说《秦时记事秦时姬衡》,由网络作家“秦时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从未经受过现代药物的身躯格外敏感,仅仅只是半片药,姬衡的状态就已经大为缓解。他之前冒险服用这不知来历的“仙药”,实在是无路可退,奋力一搏。而如今,总算天佑大秦。太医令迅速上前,手指才搭上脉搏,心头就又是一阵大喜:“大王!热症已清,表邪发散!神药有效啊!”姬衡缓缓收回手去:“寡人亦觉得浑身清爽——更衣,速请仙人来见。”而在远处宽敞的车厢中,秦时不知需等多久,干脆召来侍从:“劳烦送具支踵来。”用这种另类小板凳坐在屁股底下,跪坐时腿就不至于麻木了。侍从对她这种温声细语显然极为不安,躬身后迅速找来一具支踵。还没离开,就又听这位神秘贵客问道:“我初来乍到,十分敬仰大王……不知大王可有什么英雄故事可讲?”侍从顿时跪了下去:“不敢妄议大王。”秦时...
《秦时记事秦时姬衡》精彩片段
从未经受过现代药物的身躯格外敏感,仅仅只是半片药,姬衡的状态就已经大为缓解。
他之前冒险服用这不知来历的“仙药”,实在是无路可退,奋力一搏。
而如今,总算天佑大秦。
太医令迅速上前,手指才搭上脉搏,心头就又是一阵大喜:“大王!热症已清,表邪发散!神药有效啊!”
姬衡缓缓收回手去:“寡人亦觉得浑身清爽——更衣,速请仙人来见。”
而在远处宽敞的车厢中,秦时不知需等多久,干脆召来侍从:“劳烦送具支踵来。”
用这种另类小板凳坐在屁股底下,跪坐时腿就不至于麻木了。
侍从对她这种温声细语显然极为不安,躬身后迅速找来一具支踵。还没离开,就又听这位神秘贵客问道:
“我初来乍到,十分敬仰大王……不知大王可有什么英雄故事可讲?”
侍从顿时跪了下去:“不敢妄议大王。”
秦时也不泄气,看这军纪整肃,她早猜到上头是一位严苛的帝王。如今发问,不过秉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思想。
这闻所未闻的秦王倘若是残暴之君,她得趁早想法子提桶跑路才是。但假如对方有心胸,那她……就该好好谋划未来了。
打听这些事,也不过是想更加了解对方行事风格。
安静的车厢又只剩秦时一人,她想了想,又从兜里掏出手机来。
然而一路陪伴自己旅程的手机电量仍旧满格,信号却早已消失。
她默默看了一瞬,最终按下关机。
行李箱中其实没多少东西了,几套内衣,一些常用物品,两个充电宝,一个阅读器。占据大半空间的都是药,在这个没有所谓隐私的年代,药物一旦现世就注定保不住,她也并不慌张——
当她从那副病躯变成如今这样血气丰盈的状态时,就莫名知道,自己此生都不会再经历病痛了。
这不科学,但又好似科学还未探索到。
就是不知道外伤会不会……
低头沉吟中,车厢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有侍从正一路快走而来,此刻殷勤隔着车门说道:“仙长,大王有请。”
秦时打开车门,下方已然顺服的又跪下一名内侍供她垫脚。
她沉默一瞬,此刻再次对人说道:“起来吧,我不习惯用人做阶。”
中车府令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,此刻速速吩咐:“是吾怠慢,还不速速铺席。”
厚厚的软席铺叠着,脚下运动鞋稳稳踩上,秦时走出车厢,只觉得热气蒸腾,黄沙铺面。
四面八方围绕的秦军此刻一同转身向背,尽最大可能不让王驾为更多人所知。
而在这夯实的黄土路上,周巨突然低声说道:“秦卿贵为仙使,然大王亦是人皇,仙使觐见,还请循矩。”
秦时不由侧目。
周巨却仍是维持低眉敛目微微躬身的姿态:“月前翻越陇山,因山高林密,物草丰美,大王特设贡品祭山神。然夜间突有暴雨,祭台被巨木所砸。大王怒曰陇山山神不敬,因此驻兵三日,尽伐参天木,以告上苍。”
他说话不急不缓,秦时却瞬间听懂了。
伐木未必是对山神有怨,更大可能是因为巨木既然能砸祭坛,会不会也在他们行道途中砸下?
千金之子,坐不垂堂,伐木大约只是一种保障安全的方式。但周巨之所以告知这件事,本质上是提醒她——
秦王,并不敬鬼神。
既然不敬鬼神,那么倘若她这仙使仗着自己献药有功就对王不敬,那么……
秦时也点头:“多谢周府令。”
而此时,周巨也停下脚步:“到了。”
……
秦时踩着厚厚的席跟随周巨进入车厢,这辆天子驾比之前上去的马车要宽敞不少,不过,碍于之前一路疾行,里面的陈设并不多。
一榻,一案,一铜瓮,一冰鉴,四柱灯烛。
具体是什么工艺秦时没能细看,因为任何人一进入车厢,首先被吸引的,一定是榻上的秦王——
年仅三十六岁的姬衡。
三十六岁,在现代正是巅峰时刻。但对于医疗和饮食并不发达的古代,许多人已经做了祖父了。
但眼前的秦王却不一样。
他没有蓄须,大约是此地并不流行的缘故,甚至看起来很是年轻,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深邃与沉稳。皮肤微带麦色,气质却并不张狂,反而颇为冷峻。
当侍从打开车门让二人进来时,他眼睫微抬,一瞬间被秦时捕捉到,躬身的那一刻,她心跳如鼓——
这,就是人皇啊。
明明对方面色未变,但只是那样看一眼,秦时就忍不住想起了巍巍泰山。
她曾趁夜爬过泰山,这不朽神山承载着几千年的文明。而当登顶在黎明等待日出的那一刹那,金光破晓,云海翻腾,东方日轮缓缓升起,所有人都跟着惊叹着,屏息着,震撼着这无与伦比的自然。
而眼下,病中的秦王掌握着天下的生杀予夺,仙神于他而言,也不过只是政治权柄的一部分。
天命,神权,人间帝皇。
在此刻都清晰可见。
“大王。”秦时沉声说道:“抱歉,我并不懂此处礼仪,若有不周,还请大王恕罪。”
与此同时,姬衡也在打量着这位仙使。
他相信对方是真的不通礼仪,因为对方弯腰进入车厢时,第一时间不是躬身跪地,而是寻找他的位置,然后观察,惊叹,与他对视。
在秦国,甚至过往六国,都不曾有人有这样的胆子。
再看对方的奇装异服,古怪衣料,以及白里透红的肌肤色泽,可不是什么山野隐士能养出来的——这,却非此间人。
“无妨。”
这位人皇缓声说道,气度颇为宽容:
“能得仙使赠药,寡人铭记于心——还请仙使就座,敢问如何称呼?”
秦时抬起头来,对姬衡微微一笑:“我姓秦,秦国的秦。名时,至信如时的时。”
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,莹润饱满的脸颊上有着清浅自然又略紧张的笑容。
但她如此坦然,仿佛这样的介绍自然而然,以至于秦王和车门处的周巨都微微愣住了。
楚夫人的恐惧与野望,全不被姬衡放在心上。
天下想要他命的人如过江之鲫,想要这王座的更是数不胜数。迄今他遭遇刺杀无数,各地叛乱四起……
可天下,依旧是大秦的天下。
这天下共主,依旧是他姬衡。
这天下人在他眼中只分两种:有用的,跟无用的。
楚夫人恰恰好,只比无用多那么一点点用处。他能常有恩赏,已然是恩重了。
因而他在章台宫重新陷入安静后,再次赞赏秦时:“卿之饮食,果然别有妙处。”
“只你新铸器具,不必特特进献。寡人处自有少府置办。”
秦时于是也将楚夫人抛之脑后,此刻想着自己保下铁锅,不由也是笑容灿灿:
大王真好啊!
想到这里,她不禁胃口大开,于是用面饼卷着一盘葱炒鸡蛋,再来一份虾仁葵菜汤,又一次吃得饱饱的。
然后细细盘算今日膳食营养,决定晚上吃两条烤鱼吧!
此时并不是姬衡惯常用饭的时辰,但高坐紫檀椅上,下方跪坐的秦卿一举一动皆在目内。对方的喜悦也来得赤诚简单,仿佛美食亦是人间乐事。
他静静看了片刻,看侍女低眉顺目小心翼翼学着秦卿的模样给他也卷了麦饼,突然亦觉这“铁锅”,是样了不得的成就了。
……
秦时可不知姬衡的念头。
她只知道既然已经成功献宝,就不耽误事业狂奋斗了。且服彩说新衣已经制成,她要回去试穿新衣了。
谁知刚喝了茶水重新洗漱更衣,就听上头姬衡说道:“秦卿既有大才,不如同寡人一起,勘订我大秦典则?”
秦时瞬间愣住了。
《大秦典则》在另一时空,当是秦王一统后立刻颁布。而如今些微时间落差,使得此等大事拖延至今……
此事向来是三公九卿专职,如今她身份未明,秦王怎敢……
脑中念头纷纷杂杂,但,那是统一度量衡的《大秦典则》啊!是大秦始皇帝第一诏书啊!
她立刻起身,郑重下拜:“诺。”
《大秦典则》并非名称就如此,而是秦国以法为本,此项典则囊括刑法、行政法、民商事规则等,事无巨细,方面涵盖。
姬衡所说勘定,其实早在十数年前便已开始,如今已然大成。
而今他一统六国,天下尽入彀中,四海臣服,自当颁布全新一统法令。
今叫秦时参与,无非是想到了她所言“纸笔圭表”,因而想再看种种细节罢了。
因细则数以千万卷,因此姬衡只令人抬来些许竹简,秦时恭敬展开,此刻艰难改变阅读习惯,一字一句辨认着大篆。
越看,她越是心跳如鼓。
她生长在一个数千年文明从未断绝的国度,输过,但未曾认输过。传承被摒弃过,但从未被放弃过。
她在世纪的夹缝中生长,对外邦由自卑转为自豪,人生夹杂在时空洪流当中,每一寸三观都经由国度的盛衰塑造。
可再看看手中竹简——
多奇妙啊!原来千百年约定俗成的那些事,那些物,均来自于眼前这位帝王。
只见上书:
国号:秦
君号:皇帝
年号:元贞
皇帝诸事正名:皇帝自称朕,皇帝命曰制,皇帝令曰诏,皇帝印曰玺……臣民称皇帝曰陛下,史官纪事曰上
书文正名:凡书之文,其名曰字
书具正名:凡书文之具,其名曰笔
……
小小竹简书写不下太多,但其中种种,却已足够让秦时惊叹。
此刻她抬头看向高台,目光有着纯然的景仰与唏嘘:“原来,笔墨文字之称,是自大王始。”
姬衡挑起眉头,不解她为何先惊叹的是这等细节。
这竹简内容乃是他特特命人摘选,其中诸般称号均是他内心雄踞之气。
如今令秦卿观之,本是一观反应。
偏偏她略过最重要的那些,只将眼神定在诸般不起眼之细则上。
罢了,她之言行,本就不同一般。
姬衡因而主动问道:“卿觉寡人称皇帝,可有不妥?”
他平定六国,一统天下,立下赫赫战功,拒匈奴羌胡于万里之遥。有此功绩,难道不能功过三皇,德兼五帝?
然问及名号,三公九卿束手束脚,有言称皇,有言称帝——三皇五帝千年传颂,为何后人不可奋进超越?
为何他不可二者同取?!
朕,当为秦国皇帝!
他虽如此发问,但此刻长目炯然,一派坚定雄浑气魄——便是秦卿此时反驳,但他才是君主。
这天下法令,他说了算。
周巨在一旁提心吊胆,只觉如今折寿不少。
他双手拢在袖中微微颤抖,乞请秦卿万勿触怒大王。否则家国大事,政治主张,甚难包容。
秦时却同样抬头回视,脱口而出,自然而然:“陛下,您称皇帝,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?”
自小到大,多少影视文学作品,“皇帝陛下”已能脱口而出。反而来到此处,动辄“大王寡人”,令她颇为不适。
更何况,有此功绩,她本也是千万敬仰。
“从今往后,凡我秦国土地,人人都知大一统王朝。后世万年,百代帝皇,非有此成就不可称王。”
从分裂走向统一,从奴隶制转为封建制,从今往后万万年,所有奋进者都将以此目标而努力。
此中深远意义,秦王姬衡此时未必知晓。
但,他理当骄傲。
只唯独年号一事,与秦时印象中的秦国不同。她所在的历史中,秦国是没有年号的。
而如今的陛下,秦王姬衡所定年号,乃是元贞二字。
元贞者,取自《易经》,乾卦。
《易经》者,儒家六经之冠,道家三玄之首。乃群经之首,大道之源。
乾,乃草木萌生之像,借指天。
“陛下为乾,乃天子。”
“乾者,刚健纯阳,积极向上。”
“元亨利贞,乃行中正大道,蓬勃发展,锐意进取,家国亨通。”
她微微一笑:“陛下,这样的伟业与名号,应当命人制诏,昭告天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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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秦典则具体内容后续还会写,这里来自资料,就不多摘抄了(谨慎)
秦王实在是有气度,此刻看着这些没什么大用的东西,仍是轻轻抚掌:“卿之物,果然精妙非凡。”
饶是秦时觉得自己心态过人,情绪平稳绝不会犯尴尬症,此刻也难以抑制脸上潮热。
她只好又打开黄色的行李箱,一边庆幸如今黄色还没成为帝王色……奶黄色也是黄啊。
相比背包,行李箱的东西就多多了。
笔记本充电器等暂且放一边,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贴身物品收纳包也默默放一边,倒是药物才是重头戏。
大大小小的药瓶和药盒占据了大半箱,一直镇定若斯的秦王都微微沉凝面色。而秦时深吸口气,此刻拿出一个小药瓶来:
“太医,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神药效用,就将相应症状描述,你来对应,行吗?”
太医令也神色严肃:“大王,臣请笔墨帛书,刀笔吏随同记载。”
一旁的周巨立刻说道:“大王,不如臣也一同,以便日后对照?”
秦王微微点头:“可——用秦卿所献笔墨。”
“谢大王恩赏。”得此神物,大王却允准自己使用。周巨知道,自己这一番表现没白折腾!
于是,秦时拿着药瓶,身侧跪坐两人。
她定了定神,对着手中另一瓶阿莫西林说道:“先说明——我所带的所有药物,都有一定因、因水土不服产生不适,用药前都需小剂量亲身试药。”
简单来说,过敏。
太医令对着秦王解释道:“臣知——臣用药时,同一药材,有人对症,却有人莫名风邪生疮,药毒全身。虽不致命,却也有喉头溃肿之风险。”
有概念就好。秦时点了点头,又默默抬头看了看秦王,见对方正侧耳倾听,也跟着进入正题。
但第一句话就难住了——古代怎么形容发炎感染?
她想了想:“伤口处发热、脓肿、溃烂,因外伤持续高热不退。喉咙肿痛,发热,头痛,昏厥等,可用此药。名为,阿莫西林。”
至于是哪几个字,好多字现在估计也没有,就随便写吧。
接下来是甲硝唑,洛索洛芬钠,感冒灵……还有一堆维生素,钙片等。
秦王越听越认真,而太医令额头汗水涔涔,下笔如飞,唯恐错漏。
最后,秦时拿出了口服吗啡。
脑癌末期,重重手续之后医院给自己开了这个,但并不多,严格遵循处方外带的十五日用量,因为她的生命极限很可能要不了几个十五天。
但如今……
秦时看了看自己红润饱满的指甲,缓声说道:“这是强力镇痛药物,所有止痛药都无效的情况下,才可用此药。对持续性钝痛有奇效,且仅有此效——但药毒强大,量少,只建议在临终苦痛时用上。”
太医令匆匆书写,听到“临终”二字,额头汗水更重。
而周巨眉心一跳,差点没忍住抬头去看——
咸阳城内,大王的启蒙恩师,如今的上将军燕云,颅内生痈,剧痛难当,饱受折磨……药石难医。
榻上,秦王面色不变,却狠狠阖了双眼。
……
等车厢内重新安静下来,周巨再次上车,屏退内侍,就听闭目养神的秦王低声问道:“如何?”
周巨躬身:“禀大王,秦卿天然质朴,行走坐卧并不拘谨,也无甚力道,不似军中健妇。伸手时手掌细白,掌心红润,指腹饱满,血气丰盈,并无粗茧。”
“但其出行并不爱侍从垫步,惯爱亲力亲为,跪坐支踵时略带生疏,也并不似贵女教养。且大约从未见过大王仪仗,得大王口谕后行路顾盼,神色惊奇。”
他顿了顿,又继续说道:“臣送秦卿回去时,她……她问如今朝代,大王名号年岁,周边诸国……事无巨细。”
周巨仍记得当时的震撼,因为秦时就那样自然而然地问道:“不知大王叫什么名字?今年多大了?”
短短一句话,周巨浑身汗水湿衣。
但他想起秦王吩咐,因此硬着头皮回答:“本国国朝为秦,大王姬姓郑氏,名衡。盖因大王先祖救驾有功,曾被周天子赐予郑城,因而大王为公子时,袍泽兄弟称其为、为、郑衡。或公子衡。”
秦时点点头。
其实,这个姓氏她能理解。
就像是她所读过的历史,秦始皇嬴政,也是嬴姓赵氏,时称赵政。
因为古代姓是家族标志,别婚姻,同姓不婚。
而氏则用来区分身份等级,明贵贱。
但倘若后世史书记载,为了明确家族传承,大约就直接叫姬衡了。
秦时若有所思。
再看周巨战战兢兢的模样,她又好奇道:“我观大王气度从容,性格平稳,你为何……”
她想问,为什么这么怕?是不是姬衡表里不一或是别的什么?但这话显然不适合说出来。
而周巨却再次低头:“大王十三岁践祚,而今年卅有六。平六国,一统天下,乃万世不出之圣君,我秦国威扬四海,大王名号震彻内外。臣之恭谨,并非畏惧大王,而是景仰大王。”
秦时:……论说好听话,她真是远远不及。
因此她从容转移话题:“那,现在是什么年份?”
这个问题终于让周巨松了口气:“如今是秦王衡二十三年。夏历巳月,亦是七月二十二日。”
四月?四月高温?
秦时看了看表,月历表仍是农历 7月, 22日。
她明白过来:“历法是,十九年七闰?颛顼历?”
只有颛顼历会把十月作为一年岁首,月份除了一二三四外,还被称为亥、子、丑、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、酉、戌。
巳月,也是她所熟知的农历七月。
周巨有些讶然:“是,大王十年前推行的颛顼历。”
秦时顿了顿,又问:“那,如今军中和官职是怎样称呼?”
这个周巨也能回答:文官官职是三公九卿体系。
行政有丞相,即宰相,相国。
军政有太尉,但太尉并不直接掌兵。
协理监察等有御史大夫。而后是九卿。
军中最高将领为上将军,其下有稗将军、都尉、校尉、司马、军侯等。实行二十级军功爵,二十级彻侯,一级为公士。
秦时听到这里终于能肯定——
未知朝代,背景类似秦朝。
周巨所说的,都是曾经秦始皇时代施行的政策与历法年表等。有熟悉的参照物,她的陌生感顿时消失不少,心里微微松了口气。
但同时也暗自提醒自己——仅供参考,万不能全盘代入。
总之,这场问询持续许久。
而当如今周巨在秦王面前事无巨细回答后,也终于做出结论:
“依臣看来,秦卿确是初来乍到,一无所知。”
姬衡的自信与喜悦肉眼可见,也因此,周巨着人带着箱子前往兰池宫时,同样也是笑容可掬。
“不知秦卿可想好要什么赏赐?大王有言,不必心急。今日先赐金千镒,供秦卿随意取用。”
他挥挥手,身后一队黄门便依次将木箱抬到秦时面前,而后打开箱子。
灼灼天光照耀下,箱子中的层层金饼格外璀璨。
兰池宫众人此刻深吸一口气,看着箱子,目光灼灼!
秦时也觉得姬衡实在爽快!
这可不是千两黄金,一镒是20两,千镒金,是足足两万两金!
这两万两金是什么概念?
如今黄金为上币,秦半两为下币。
一两金可换 300枚秦半两,一石(斛)粟米,则只需 30枚下币就可换取!
而宰相王复位列三公,月禾(即月俸)粟米 350斛——也就是大约 35两金。
秦王这一赏,赏出了宰相约五十年的俸禄。
这叫秦时还有什么可说的?
不怕老板搞压榨,就怕工资不说话!
此刻她真心诚意地躬身道:“拜谢大王!”
周巨也同样笑容满面:“秦卿喜爱就好——大王还命我等带秦卿入私库选宝,不知……”
秦时点头:“谢大王爱重,我现在就去。”
秦王私库在咸阳宫后侧殿,因为每个宫阁都宏大万千,因此从兰池出发时,仍有马车相待,只是不能疾驰罢了。
秦时感受着马车的速度,此刻深觉如今效率感人。
半个时辰后,一行人站在秦王私库面前。
私库大门用的是厚重木材,规模自然比咸阳宫大门要小出许多。秦时仰头看去,只能估算出约十米高度,面前正对的是青铜门环,直径约有三四十厘米左右。
侍卫合力将其推开,又有人小心的点燃火烛,这高大的宫殿寂寂无声,锁藏着历代秦王积攒的珍宝。
周巨躬身请进,秦时却并未第一时间抬步,只是同样客气道:“与国相关的重宝,还请周府令带我避开。”
“我有爱美之心,只看些金玉珠宝即可。”
“若有什么新奇之物也可。”
“凡是有意义的,我一概不看。”
如今定然有许多东西有各种各样的珍奇之处,秦时答应前来,纯是为自己的好奇之心,并不想挑战帝王底线。
她这样说,而周巨也含笑道:“那秦卿只看前方三殿即可。”
前方又有人再次打开一重门。
烛火映照之下,金碧辉煌不再是个意向,而是切切实实如此。
这座宫殿恨不能以黄金为墙玉作阶,略有一点光线映照,便要粼粼闪花人的眼。地上的箱子中随处可见层层金饼,墙上的架子上则是各式各样的金车玉马,珠簪玉躞。
秦时缓缓走过,此时已被这铺天盖地的黄金冲昏了头脑。
她站在原地,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吐口气,转而问周巨:“看中什么都可以拿吗?有数目限制没有?”
周巨缓缓摇头:“大王有令:凡卿所爱,皆可赐。”
秦时此刻都要叹息一声“这可怎么好意思呢”!
但最终她想起自己得到的千镒黄金,在宫室中走了个来回,只恨自己没拿手机来好好拍照,而后指了指一盒白莹莹珠光灿灿的珍珠:
“这个可以吗?”
“做珠冠,或者缝制鞋履,一定很美吧?”
这里宝物实在太多,但她却不能贪得无厌,也最好不要表现出什么更深沉的姿态来。
因此,“爱美之心”最恰当不过。
刚刚好,她也确实爱美。
周巨也狠狠松了口气。
虽然大王的大方一定是真的,但假如面前的天女痴迷财物难以自控,那定然还是有些影响大王观感。
如今只取用这些,自然是你好我好,大家好。
因此他也赞道:“秦卿眼力不俗,此乃象郡进贡的南珠,由深海孕育而得。细腻凝重,光润晶莹,乃世所罕见的宝物。”
“只这样一颗大珠,便合金七八镒。秦卿若爱,这一匣都拿去赏玩便是。否则大王若知,恐要笑下臣吝啬。”
秦时点了点头,毫不犹豫笑纳了。
身侧有黄门小心取下匣子,而后静默跟在身后。
第二重宫门里,则是白玉居多,秦时看中一块等人高的羊脂白玉,细腻如油,润泽胜脂——
当真是羊脂一般的白润光滑。
她惊叹这这举国物力的巅峰,正待周巨准备上前招呼人将这尊白玉抬出时,她却挥挥手:“这样的玉有小的吗?”
她挑拣出一枚长约10cm,直径约3cm的边角白玉,触手升温,细腻油润,实在适合把玩。
“就这枚吧。不知能否请工匠来替我雕一枚小印章?”
她以前就一直想拥有一枚玉印,但品质好的舍不得花钱,品质差的又看不上。如今一番奇遇,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这样的心仪之物,实在是快乐。
周巨看她的喜悦溢于言表,此刻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,最后只挥挥手:
“这块白玉秦卿若喜欢,尽管拿去便是。只日常所用钗环配饰,若殿中样式都不如意,可同样再令工匠打磨便是。”
他只一个示意,周边又有人取下一旁的青玉、黄玉并各色羊脂玉,同样静默的装入匣中。
大约是秦时拿的东西实在太少,他此刻还主动问道:“金玉珠宝只在这两重宫阁中,后边第三殿多是丝绢皮毛。”
“秦卿既不爱贵重国礼,不如多在这两重宫殿中细细观赏——旁侧还有历代进贡而得的夜明珠,不知秦卿是否喜爱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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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明珠……嗯,下章写。
秦朝一镒金约等于 20两,也有数据是 24,这里采用 20
一两金可换秦半两 150-360枚,这里取 300
秦朝一石约等于一斛,一斛约合 30.75公斤
秦朝大部分都是跪坐,拜伏。跪拜同样也有,但在宫内不算日常。常在大典祭祀,面见帝王。
这跟明清时动辄三跪九叩又大有不同。女主很少跪拜,不是没有认清现实,而是身份如此。
手机等电子产品后头有用。现在还没写到,毕竟慢……
秦时带着车队回到兰池宫。
进入兰池宫内,明显感觉水汽清凉,微风舒畅。她站在那里被赤女她们服侍着,擦汗更衣清洁端茶上果子……心情着实有些微妙。
看电视剧中的总裁一年四季西装革履,原因是他们出门车接车送,根本不会停留在没有空调暖气的地方。
如今换了时空,这日子她也是过上了。
兰池宫内有冰鉴,出入则是马车,比如今天这一趟行走,最热时分,也就是在院子里看布料。
但同时还有人撑华盖,有人执扇。
热吗?有些热。
能忍受吗?那可太能了。
甚至前面两座金玉私库里,伴随她入内,都有人同样捧着冰鉴进来。
由此可见,秦王的爱重是多么重要啊!
…
一通忙忙碌碌洗漱更衣收拾,秦时终于安坐下来,而后对一旁神情跃跃欲试的服彩招手:
“布料都看过了吗?”
服彩脸颊微红,重重点头:“看过了!秦君肤白,待奴婢率人制新衣,定然更显曼妙殊丽!”
自昨日秦君入宫,赤女乌籽一路相伴,还重重夸了医明,享用了兰汤——
即使秦君要求艾草兰汤需得清淡至极,非近距不得闻,但这仍是对医明的看重。
而秦君的衣服……
服彩暗暗咬牙:她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,定要用心裁制,让秦君穿上就赞叹才是!
秦时很能体会新跳槽的打工人不被老板派发任务的忐忑,此刻鼓励道:“我看你的发饰和衣服配色很美,很协调——制衣是你的长处,尽管做就是了。”
“只一点,尽量做些宽松方便活动的,也可以拿我的衣服去参考。”
她眨眨眼:“你们知道的,我并不太能适应如今贵女的典范。”
那岂止是不太能适应,如今秦君都不爱跪坐,宁愿坐在矮榻边缘,仪态……
服彩不敢妄言。
她迟疑一瞬,到底还是点头了。
等服彩退下,一旁的乌籽犹豫一瞬,看了看秦时如今随意屈膝坐在榻边的样子,问道:“那……秦君是否要招匠人,专为您重新编织厚席?”
如今跪坐都是在席上,需要工匠用蒲苇编织。但并不算厚,最起码不是秦时想要的厚度。
她这才想了起来,此刻赶紧说道:“别招编织工匠了——有会做木工的吗?多招几人过来。”
有周巨的吩咐,秦时的要求一经提出,立刻就有黄门去少府传唤工师。
而她奔波一上午,如今理所当然饿了——虽然早饭很晚,但小菜青菜和粥,最后加个鸡蛋,不顶饱啊。
但如今面前漆案上,只有炉饼和果子。
秦时沉默。
是了,秦朝只吃两顿的。
之前在马车上奔波没什么消耗,一天两顿她能行,如今天长日久,实在不能习惯了。
而以她对秦王的微末了解,这种生活习惯上的小事,对方应该很能包容。
因此她吩咐:“我习惯一日三食,以后每天中午给我准备一份午饭,好吗?”
赤女瞬间请罪:“是奴婢不周……”
“没有。”秦时安抚着她:“你们都很细心,也很体贴,我很喜欢。只是我初来乍到,习惯跟此地不一样,慢慢了解就行了。”
“有需求我会告诉你的。”
有肯直白讲述需求的主人,赤女心中其实很高兴。
她知道秦时不耐烦重复说话,因此迅速站起:“秦君可有喜爱之物?”
秦时想了想:“我喜爱的你们暂时都做不出,晚点再研究吧。先给我端碗汤饼来,放些葵菜。有虾肉可以放一些,没有的话,就汤里煮个鸡蛋吧。”
养生党一日三餐少不了优质蛋白,如今天热,鱼虾送进宫的成本太高,秦时不太敢保证现在还有新鲜的。
只能靠鸡蛋了。
至于为什么不用猪牛羊鸡鸭鹅……
太饿了,这些食材的做法和品质她不敢恭维,也没时间等待,吃过饭再说吧。
如今的汤饼甚至连面条都不算,只是将面团切擀成小块,然后放入锅中煮熟,再捞出来跟盐醋酱一起搅拌。
秦时的午餐要求不算高,因此出锅速度很快。等她将这一份青菜荷包蛋拌面片吃完后,从少府征召来的木工已经在殿外等候了。
…
此次征召来的木工共有10人,他们大多皮肤黑黄,身材干瘦,一双手粗糙且大,臂膀也同样有力。
此刻穿着麻衣候在正殿,神情万分恭谨。
咸阳宫的八卦逸闻短时间内传不到少府,他们只听说兰池宫的贵人征召,也不知是哪位贵人,此刻便战战兢兢来了。
然而跪下小心竖起耳朵,听到的却是女子的声音。
“抬头吧——你们都叫什么名字?擅长做什么?”
众人抬起头来,只见前方高台上安坐着一名服饰古怪的贵女。
面前有漆案挡着,他们只能看到对方脸颊圆润饱满,皮肤光洁无暇,连声音也如泠泠泉水。
众人忙又慌张的低下头,依次报出名字来:“回贵人,小人力,善雕嵌之工。”
“小人计,善重物斧凿……”
“小人灰,善卯榫……”
秦时一一记下,对应,而后问道:“我想做一种——椅子。”
这个崭新的词汇听得众人茫然。
工匠们面露难色,但秦时已经比划着:“一块大约 2尺长宽的平整木板,下方有四条支柱,支柱长度相等,同样 2尺即可。”
“后方有靠背,可做直板,也可略有曲线——高约 3尺左右。”
虽然数据有些粗糙,但做出成品来,她往上头靠坐,这些工匠们大约就知道用途了。
而后再怎么继续推进,就不必她再多操心了。
她只是比这些木工们见识的更多,若论专业程度,那却是拍马不及的。
“能理解吗?”她问道。
而底下的工匠们面面相觑,良久才有人小心发问:“敢问贵人,只……这样即可吗?”
有人发言,其余众人也稍大了胆子:“敢问是否需要做漆?只做漆的话,需得半年。”
漆器工艺繁复,只半年,还是他们略有储备才敢说的。
“雕刻可有偏爱?”
“是卯榫拼接,还是需整木掏挖?”
秦时笑得无奈——她提的要求对这些工匠来说,简单到不敢相信是吗?
秦时是等到中午才来见秦王的。
她是要进献美食,来的早了,大王朝食才用罢,恐怕没什么胃口。来的晚了,又难免影响晚饭。
如今卡在11点前来章台宫,周巨前来迎接,面上笑容格外深。
她没带炒菜——从兰池到章台,不骏马飞驰的话,要慢行半个时辰。因而她对周巨笑道:“我来请大王尝两个炒菜,倘若大王觉得好,也可令少府再铸铁锅。”
周巨脚步微顿,此刻再看秦时,意味深长:“秦卿,大王富有四海,这天下之物,哪一样非大王所有呢?”
秦时面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,此刻对周巨拱手:“多谢府令提醒。”
是她因大王恩赏太过得意了。
于是倒退两步,脸上重新扬起笑容:“周府令,我来请大王尝两个炒菜。若觉适口,刚铸的铁锅理当敬献。”
周巨茫然一瞬,随后又被她这“要将刚才的话也倒退”的反应逗笑,这才摇摇头:“秦卿不必拘谨,大王不会怪罪的。”
秦时知道。
但大王不会怪罪,和她应不应做,这是两码事。
此刻便又接下周巨的好意:“我还带了惯常使用的桌椅,虽不知大王是否喜爱,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。”
大王最好喜爱。
不然总不能她高高坐在椅子上,大王低低跪坐在席上吧。
她殷殷期盼,直到进入章台宫,眼中情绪也如一泓泉水,清晰可见。
姬衡将竹简放下,敏锐察觉到对方的眼神又盯了过来,好在转瞬即逝,他也不至于觉得冒犯。
因而调侃道:“昨日赐下的十名玉人,可得秦卿心意否?”
一提这个,秦时就想起其中天赋异禀的力九,此刻仰头看着姬衡,认真道:“那10名玉人,是大王特意挑选的吗?”
姬衡扬起眉头:“寡人只吩咐,选些指掌丰肌秀美的。”
剩下的自然是少府卿自由发挥了。虽然他觉得倒也没发挥错,但听闻秦时并未享用,因此还是需关怀一番的。
秦时大大方方拱手:“谢大王体贴啦!我还从未见过大王这样的主君!大王对人这样赤诚厚重,定是万古不出之圣君!”
将纷乱的王朝终结,将大一统的信念根植在所有人的灵魂。
这位异时空的大一统君王,虽跟她记忆中的那位并不是同一人。可他们做出的功绩与政令,却基本无差。
她是真的景仰,又由衷感谢对方对她的宽容,因此表现得格外情真意切。
姬衡见状,也不由松缓神色。
万古不出之圣君吗……
寡人本就如此!
至于“赤诚厚重”……对待有大才之人,他自然当赏与对方爱重的面貌。
他将手中竹简放下,而后面带笑意地瞧着对方:“卿今日可又有宝物要献上?”
周巨在姬衡身侧,忍不住又情绪复杂地看了一眼秦时。
对方不知是当真天然无拘,还是聪明使然。
一言一行,一神一思,皆能由衷令大王开怀!
要知道,六国能灭在大王手上,他可从不是位好相与的君主。
而秦卿有这样的能耐,不管做什么,大王都会爱重包容的。自己之前的提醒,属实画蛇添足,多此一举。
秦时并不知周巨的复杂心思,她只是极力向大王推荐着桌椅——
现如今胡人们的座椅也未发展到如此,因此她可大大方方推广,其中最恳切的一段话是:
“大王,整座咸阳宫如此浩瀚恢弘,章台宫的殿阁如此高阔,既有这样大气的空间,总跪坐着成小小一团,也并不美啊。要不要试试坐着?”
“这样大王腰背有支撑,竹简置于案上,不必自己捧着或低头,对大王身体也有益处的。”
她扯了这么多大旗,最后只为了自己的一点生活习惯,于是说完后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:“大王若身体康健,做个长命百岁的帝王,那该多好啊。”
这话说完,整座章台宫又鸦雀无声。
周巨悄悄看着一旁神色莫测的姬衡。
对方面颊上的笑意缓缓收起,此刻竟陷入了沉思当中。
他不禁也心脏狂跳:刚还夸赞秦卿能够哄大王开心,如今再听对方的话,又不由上下一咯噔。
——什么叫做长命百岁的大王?难道不应是千岁万岁吗?
大王为求长生,可是连兰池建造的岛屿都命名蓬莱的!
若非如今还未顾得上,再加上秦卿又说朱砂铅白剧毒,如今方士都不知召集多少了。
他心中忐忑,姬衡一双长目也静静向下看去。
却见秦时并未察觉自己话语异常,反而仍旧热烈恳切地看着他。
章台宫白日里也仍燃着烛火,四面纱帐拂动着冰鉴中的幽幽凉气,她仍旧穿着自己古怪的衣服,乌压压一捧浓密青丝在脑后挽成圆髻,似个少年模样。
此刻落落大方站在阶下,连眼神中的赤诚与茫然都仿佛未经磋磨。
这微不足道的所谓桌椅,在她眼里竟如同格外慎重的大事一般。
姬衡于是也缓缓松开眉头,此刻淡然道:“卿觉得寡人长命百岁好?”
秦时自然而然点头:“大王对我这样好,我自然是想长长久久待在大王身边的。”
真的,现代找个厚道的老板都不容易,但他们不要命,打工人还能多挑挑。
如今,只能靠命。
而后,只见这位宽容的大王又点点头,轻描淡写道:“既如此,就试试卿所说的桌椅吧。”
周巨在旁边差点儿长出一口气,又狠狠憋住了。缓而又缓,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下。
秦卿啊秦卿!
这哪里是能时时哄得大王开怀?分明是拿捏着他们上上下下的小命,七扯八拽!
都言伴君如伴虎,有了秦卿在,哪里是伴虎,分明是伴在悬崖边!
姬衡站起身来。
仿佛蛰居的野兽猛然张开了不败的身形。
他高大健硕的身躯在烛火的映衬下,拉出深邃且危险的影子。仿佛无形拉扯着章台宫这高阔的殿阁,引得秦时都微微轻叹口气。
除了篮球场上的运动员,她还没见过日常生活中有这样的身材。
宽大的袍服都遮掩不了对方浑身硬朗的肌肉,看起来真的好健康!好有力气!
她艳羡的眼神不由自主跟了过去。
宫人们迅速将案席撤下,而后摆上桌椅。
不管是豆浆还是馒头,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好的。
秦时盘点一下今日计划,而后问道:“如今宫中有哪些地方砍下来的竹子或树木比较多?”
赤女一愣,随后便道:“少府有专门制册处,秦君若是需要什么,不必思虑过多,直接吩咐便是。”
所谓“制册”,字如其形,便是制造竹简。
秦时摇了摇头:“我也想四处看看。”
看看如今的工业生产力,又或者看看还有什么是自己没能想周到的。
赤女明白了:“为图便捷,少府匠人分散四处,但因大王每日书写颇多,距离咸阳宫最近有制册处。秦君现在若去,奴婢便命人备车。”
秦时点头,又忍不住摸了摸额心垂下来的碧玉珍珠,心说妆扮起来也好,免得自己四处走动时因太过朴素,反而影响沟通。
马车粼粼而动,赤女跟医明随侍一旁,眼看着医明又要煮茶汤,秦时敬谢不敏。
她一日两三碗的茶汤下肚,纯粹是为了在如今补充微量元素,并不是因为现如今的茶汤有多么好喝。
因而她只要了温水一盏,然后问道:“明,如今可用到杜仲了?”
医明点头:“御医处常用。多产于上党、汉中。补中益气,坚筋强骨,偶有妇人病亦能用。”
她有些犹豫起来:“秦君身强体健,不必强服……可是另有用处?”
秦时点头:“闻听杜仲产胶,可于沸水中熬煮,等待胶液分离……我想试试能不能用上。”
医明一时惊讶:“煎汤药时却有些微黏滞……奴婢记下了,待回兰池,即刻命人试着取。”
秦时很喜欢这种高效率执行,此刻不由再次赞美姬衡:
什么样的上司,才能将下属一个个培养的如此具有执行力啊!
但转而又不禁皱了眉。
因为倘若自己长久扎根,恐怕也要成为这位上司的属下。到时候卷到自己身上……
秦时决定发动“到时候再说”技能,此刻不再多想。
马车速度加快了——来自秦王的恩典,很容易体现在这种细节处。
如今能在宫中急行的,除了传令黄门,恐怕也就只有她了。
而秦时看了看腕表,深深发觉“早起多一天”的好处来。因为尽管做了一早上的事,如今也不过上午9点钟。
啊呀!
换做以前,如今还未必能醒呢。
马车奔驰之下,一刻钟后,便来到了制册处。
此处仍旧是宽大一座宫阁,踏入门去,嘈杂声立刻回响在耳畔。
右侧有熊熊火炉正在燃烧,赤膊的工匠正拉扯着橐龠,也就是风箱,身上淌出层层蜜油一样的热汗。
而火焰当中的陶罐里,则有浓艳的金属液体,正在迅速传向下一处,而后倒入黄泥夯土板上的小洞中。
在一座座表面凝结着不规则褐色金属形状的黄泥夯土板前方,还有工匠正拿着砺石,小心打磨着手中的刀笔模样器具。
闻讯赶来的考工令也是一头热汗,此刻正狼狈用袖子擦拭:
“贵人亲至,不知有何吩咐?”
秦时本有些吩咐想要说,但如今此处忙得热火朝天,她若整理不出章程来,恐怕要打扰人家的工作节奏。
因而就道:“先来看看。”
考工令一时无言。
但想起木工铁匠处皆言这位贵人动辄有赏,便连无甚大事的宫厨,都接连赏了又赏。
他因而也振奋精神,不必秦时发问就一一介绍:
“炉中烧制的是古金,也称铜。”
虽秦时惯用青铜称呼如今铜器,但实际上,他们正用时,也是仿如黄金一般灿灿的,所以才叫“古金”。
不过因古金时日久了会变成青色,她称“青铜”,上下也都能懂。
秦时饶有兴致地小心看着:“此处不是制册处吗?这铜是做什么的?”
考工令大声回禀:“此处有夯土模具,乃取黄土层层夯平,上压竹制模具备形。而后将烧制铜液浇铸……”
他指了指正在往上方孔洞处小心灌铜液的工匠,又往前指了指正在打磨的匠人:
“此处乃制书刀处,夯土脱模后边角不齐,仍需细致打磨方可使用。”
说罢,又殷勤的小跑几步,从一旁的木盘中取出两支书刀来给秦时看。
小小书刀黄铜灿灿,颇有些分量。
最上方是一处圆环,大约是方便挂在腰处。下方则像略细长的小刀模样,但并不锋利。
秦时常在刀笔吏腰处所见,一支竹管内置毛笔,另一样则是书刀了。
记录文字时,毛笔蘸墨书写在竹简上。
若错了字,则用书刀小心刮去。
书写在册,册即为竹简。
删,则为用书刀在竹简上刮。
她日日能见刀笔吏,可这还是第一次将文字象形一般呈现在眼前,而后忍不住轻微抽气——
文明与传承,几千年后仍在持续,这是何等静默无声的伟大。
再看看左侧工房,考工令已经又殷勤解释:“工房后乃有广院,匠人们需在大处劈砍巨竹。”
恰好有刚劈砍好的一筐竹片被送进来,流水线作业令它很快就被送至精造处。
先是在模具处用锯刀拉模,去薄,再将竹片一一打磨均匀相同。
秦时跟随流水线的步骤向前看去,匠人们已经熟练地再将竹片排列整齐,墨斗画线。
在每一片上墨斗线的两侧造出缺口,中间钻出小洞来。
而后则用炭火加上茶籽饼,再将竹片整齐摆放在瓮口,竹片的青皮外很快便因烘烤生出了密密的水珠。
乍一看,像是竹子生汗了一样。
“原来,这就是汗青啊。”
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汗青。
秦时目不转睛地看着。
考工令不明所以,不知烤汗青有何可看,还当贵人对此流程略有不满,于是又殷勤介绍道:
“此乃烤竹简。”
“尚书、御史等造册,向来多用此册。因其能长久保存不腐烂,正和典籍传承。”
又指一指另一侧:“前方还有蒸竹简。”
“乃取薄竹片上锅蒸制晾晒,竹片轻薄柔软、便捷易携,且字迹清晰不易开裂,读书翻阅时常用。”
赤女跟乌籽连同数位跟随的侍从,此刻都默默无言。
虽不知真假,但秦君是被大王爱重的贵人,她之所言,定有道理。
片刻后,赤女深吸一口气:“秦君,既是要献给大王的食物,不若我等去请周府令亲至?”
秦时失笑:“我刚说的,你传给周府令就是,接下来我不说什么了。”
煮个鸭汤而已,真不说什么有毒没毒了,不必这样紧张。
赤女却不信。
她看出来了,秦君懂得很多,但只在看到用到时才会想起来,接下来不知还有何惊人之语,还是早早请周府令前来的好。
…
咸阳宫中的传令黄门都擅疾奔,一刻钟后,远在章台宫的秦王听闻秦卿又有惊人之语,手中的竹简都放下了。
“依秦卿所言,岂非寡人日日都在服毒?”
虽还未能验明真假,但只听闻,就已觉触目惊心了。
周巨也开始手抖了。
他今晨才吃了一碗酸浆开胃,用的就是繁复锦丽的青铜鼎熬煮!
而他们带秦时回咸阳宫,总共也才过去一个晚上加半天而已!区区半天,衣食就全都是毒了?!
饶是镇定如姬衡都忍不住揉了揉眉心,再看看此刻放在案前盛着冰酒的青铜樽,此刻忍不住生出烦躁来:
“周巨!你去!今日令你跟随秦卿,将寡人的话传过去——下次,下次她再有惊人之语,准传令官驾车速速来报。”
咸阳宫中,贵人出行时常驾车,但驾车不得疾行。
如今大王既有此令,自然是允准的意思了。
周巨也迅速应诺。
待他离开,太官令默默上前,悄无声息将秦王面前的酒樽替换成金器,而后又开始迅速退下,更替其他饮食相关器具。
一边在宫厨指挥,他一边默默后悔:早知兰池宫贵人一句话就能让大王如此重视,他不应派粗粗笨笨的朱葵过去,而是多选些灵巧人才才是!
……
而等周巨到时,从兰池宫库房中翻找出来的各色陶器,也都终于清洗干净送入宫厨。
厨工们默默放下用顺手的青铜刀,如今拎着铁刀兢兢业业斩鸭块,气氛十分忙碌。
见到他来,秦时也挺开心。
这位周府令曾在大王驾前透露秦王消息给她,秦时心里很是感谢。
此刻带着他来看刚送来的成堆辣蓼草,悄声道:“周府令,承蒙大王厚爱,过几日新的饭食将做时,还请你拨冗前来。”
她眨眨眼:“有一点小惊喜,大王得知应该也会很开心。”
周巨这才狠狠松口气:“秦卿……”
想了想,又不知说什么了,此刻只无奈道:“大王有令,秦卿但有所言,可去咸阳宫直面。”
秦时摇了摇头:近距离能刷好感度没错,但她又没什么系统性的话语,现如今都是想一句说一句,对秦王的作用很是零碎。
最重要的是,除了献药之外,她未立寸功——包括今日所说的,都是需要时间验证的。
现在去跟秦王聊天,万一说什么不该说的,岂不是糟糕。
信重需要一点点累积,她如今还在努力呢。
因此笑着婉拒:“都是些微末小事,无有实迹,怎敢耽误大王国事?”
“不过我刚在宫厨又发现了好东西,太官丞言说此乃南海郡贡品,只咸阳宫还有少许……可否多拿一些给我试试?”
周巨定睛一看,黑皮竹节,坚硬如棍棒:是诸柘啊!
他有些迟疑:“如今还不到诸柘成熟,南海郡便只进献两车。因味道甘甜,大王已赏下一车了。”
实在是竹节过密,宫厨劈砍也费力,需得用石锥捣甜汁引用,至今还未赏完。
“这剩下一车,可足够?”
秦时惊喜起来,她还想着倘若只有一筐的话,她就先不做了。此刻自然点头:
“足够了。”
周巨听罢,狠狠松口气。只要不是再说些什么毒啊虫啊的,区区诸柘,实在不值一提!
再看秦时,她已经去指挥厨工们冷水焯鸭块,还往里头放姜葱等。
厨工们也松了口气。
他们是会给肉食焯水的,只是这个冬瓜找了许久,才根据描述从南海郡的进献中找到一筐,名曰“水芝”。
因其硕大,烹之绵软出水,清热生津,故而有此命名。
但没关系,贵人说它是冬瓜,它就叫冬瓜了!
如今听贵人吩咐将鸭块焯水沥出,再重新放入清水中加姜片慢炖,又记下“一个时辰后加冬瓜炖煮两刻钟”,大家这才小心擦了擦汗。
其余厨工们默默记下诀窍,倘有一日轮到他们为贵人做餐食,也好有拿手汤羹。
周巨在旁边默默看着,比在秦王面前放松多了。而且只要秦卿不出惊人之语,他就能安安心心松缓片刻。
但随后又看见大堆辣蓼草被清洗干净,于是问道:“这便是过两日的惊喜吗?”
秦时点点头,看厨工们将辣蓼草摊开晾着,一边着人准备舂好的稻米与糯米,用石碾磨成粉。
偌大的宫厨被她指挥的团团转,此刻无一人有闲暇。
倒是周巨很是放松,此刻长廊上甚至还有人铺好席供他坐下休息,见秦时也出来,他不由再次发问:“这辣蓼草有何惊喜?莫不是要粉碎来泡柿子用?”
他刚问过太官丞,用辣蓼草泡柿子,会使得柿子脱去涩味变得甘甜。
只如今,柿子还未成熟啊!
秦时总结了一下语言:“惊喜就是,用一斤面,不含汤水,出一斤半的面饼?”
也就是蒸馒头。
半斤八两,一斤十六两。面粉出馒头的比例大概在1.5倍,应该差距不大。
而大王前几年才打下百越,如今国内人口凋敝,粮食不丰,馒头虽不见得能比汤饼用量更节约,但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也能填饱肚子。
最重要的是,它还挺好携带,且便于保存的。
“砰!”
周巨从支踵上起身,膝盖重重的磕到前方的桌案上。
***
***
***
秦朝有发酵技术,但不会用酵母,也就没有馒头了。
甘蔗,柘(zhe),也叫诸柘。是周朝周宣王时期从南洋群岛引入的,甜菜是元朝才引入
南海郡差不多是现如今的广州
秦朝的月份是农历,还有闰月,农历七月末差不多到九月了,距离甘蔗完全成熟差不到一个月
资料推测秦朝有冬瓜,但没普及。水芝的名字出自《神农本草经》。如有疏漏,架空(架空的作用终于体现了!)
偌大制册处,流水线作业已经极其寻常,前方有人正用麻绳小心给蒸竹简穿线,另一侧烤竹简处,则有工匠用皮绳。
这是种很规律重复的动作,名叫“韦编”。
秦时静静看了一会儿,而后想起了孔子的“韦编三绝”。
因晚年喜欢《易》,每日时常翻阅,以至于编竹简的绳子都多次断裂……而如今,她正在亲眼见证书文的发展。
命运,真奇妙啊。
考工令在旁殷勤候问:“贵人可还要看些其他的?”
秦时摇了摇头,只对医明指了指一旁热气腾腾烤汗青处:“明,竹子烘烤蒸出的这种水珠,名叫鲜竹沥,可化痰止咳,定惊利窍,你是否要取一些验看?”
鲜竹沥的记载最早还得在南北朝《名医别录》,如今想来是未普及的。
医明瞬间眼睛一亮,而后重重点头:“明需要。”
她看向考工令,对方毫不犹豫:“臣这就使人采集。”
秦时莞尔,于是也说出大家期待已久的字:“赏。”
于是医明一个人的快乐,很快就在制册处蔓延开来。
不远处的其余制造处有人闻讯,此刻深切在门边盼望着:“贵人怎不看看我等造物呢?也颇有趣的。”
肯定比制作竹简刀笔有趣吧!
身后有匠人头也不抬:“这有甚有趣的?编苇席罢了。”
同伴悻悻道:“制册处还有编竹简的呢,也没甚有趣的。”
“那不一样,贵人定是读书识字的,看看竹简想来喜悦。”
他们是苇席和编造杂工,有甚好看的?都是宫中各处需要什么工具,让他们顺带做着罢了。
贵人总不至来做这个吧!
但不多时,门口同伴便激动起来:“来了来了!多金爱赏的贵人来了!”
于是一应工匠们俱都激动起来,远远望着考工令陪伴贵人,因而跪地的跪地,假装认真做事的做事。
等秦时来时,上上下下都很是配合。
有时她多看两眼,不等考工令回答,便有工匠结结巴巴说出话来:
“回、回贵人,此乃苇席。用蒲苇……”
考工令便偷偷瞪他:这么明显的还用解说吗?偏又解说不好。
秦时摆摆手:“我想要做些工具,但可能记得不是很准确,不知有无工匠有闲暇,耐心打造?”
那必须有啊!
秦时一开始动辄便赏的名声已然传遍整个少府,如今上下宫人都十分乐意。
她回忆着造纸所需要的工具——竹帘,抄纸槽,焙纸夹巷之类的。
其余煮锅、水槽、搅拌、捣锤之类的,宫中各处都有,因而就不必额外再做了。
工匠们常年做这种零碎器物,她只略一形容,再模拟一下所需场景,便立刻有人自告奋勇:
“小人会做。”
“小人愿做。”
“小人……”
秦时很喜欢这种积极做事的感觉,此刻也知道打工人最爱什么,因而便道:
“我所需物品若要用,最早也需10日以后,到时若确实好用,再来给诸位看赏。”
区区十日罢了,金工铜匠木漆工做一样器物,长须数年呢!他们等得!
见大伙儿欢天喜地积极昂扬去工作,秦时又看看考工令,而后问道:“接下来,我需些树木。”
“苎麻或麻三篓。”
“桑皮三篓。”
“构树皮,也称楮树皮或榖树皮,三篓。”
这三样是最常见的造纸原料,而且如今秦国都有,产量也大,自然要多试一试。
“梧桐泪,即梧桐树胶一篓。”
“猕猴桃,也称苌楚藤茎一篓。黄蜀葵一篓。”
这三样是作为造纸的胶粘剂,使得沉淀物悬浮均匀分布,但她也不知哪样用起来最好,自然也要尝试。
“草木灰、石灰各一瓮。”
草木灰跟石灰的作用在造纸过程中略相似,只不过两者都可加速纤维分解,但石灰又能使得部分杂质去除。
如今有人有时间,当然要慢慢尝试。
“麻、桑皮、构树皮置于清水中浸泡七日。”
“青竹一捆,置于清水浸泡,需百日后来报我。”
她如此这般吩咐下去,中间又添了若干细节。
考工令既能当官,记性显然不错,而后一一复述下来,确认无误,这便叫人前来施行。
秦时又开启了一个项目,此刻略松了一口气。
直到此时赤女才问:“秦君这是要做何?”
秦时笑道:“构皮纸、桑皮纸以及竹纸,总要试试哪个最容易成功又最好用。”
赤女想起什么,此刻小心问道:“是……秦君曾献给大王的纸笔那样的纸吗?”
秦时有些惊讶,而后再看赤女,不禁笑起来:“原来我初见大王那次,你也在车中服侍啊。”
赤女低头:“奴婢未敢抬头,但曾听秦君说起过,周府令还曾言纸张如何。”
若非大王惯用的侍女,她又怎会第一时间被安排至秦君身侧?而且一心一意,毫无挂碍。
初时不说,是担忧秦君心有隔阂,做事恐要避着她。
可后来不管他们怎样向大王回禀,秦君都不在意,又实在过分洒脱了些。
果然,如今赤女说完,秦时不仅不怪,反而更开心了些:“我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这样了不得呢?不仅懂得多,做事还周到细致,原来是跟在大王身边的呀。”
她又问:“那调来我这里做婢女,不知俸禄有没有降?”
打工人,甭管在哪儿上班,最重要的就是工资了。
赤女一时哑然。
片刻后她也莞尔:“回秦君,俸禄未降,甚至时有赏赐的。”
她如今已经知道秦时对很多事都感兴趣,不必追问就主动回答:“奴婢曾是咸阳宫一等婢女,因而月俸不低,每月可领六石粟米,百枚半两钱,一匹布帛。”
她补充:“此等俸禄,已然高于乡县亭长了。”
而如今所谓的亭长,十里一亭。
如果是在都城,则是都亭。
如果是城门处,则是门亭。
若是乡间,则是乡亭。
而所谓的乡县亭,职责类似乡村派出所。这个职位最鼎鼎有名的,恐怕要数汉高祖刘邦了,乃泗水亭亭长。
秦时换算一下,瞬间开心起来,而后笑道:“你值得的!”
这样一等一的生活秘书,如此俸禄,她还觉得低了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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