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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

秦鸢 著

女频言情连载

顾六夫人上前和赵娘子打商量,两人拉扯起来。赵娘子口口声声说:“新娘子不晓事,六夫人难道还不知道么?我是侯爷孩子们的母亲,被撵出去这个门,侯爷也面上无光。”越拉扯说的越距的话越多。秦鸢垂下眼帘,长而卷翘的睫羽牢牢掩住了她眼中的冷嘲,不曾泄出分毫。眼下,定北候府是顾六夫人主持中馈,她和顾靖晖的婚事都是这位好弟妹一手操持,赵娘子穿成这样来给她霉头,顾六夫人竟然起先没察觉,如今没办法。呵呵!她们这是觉得她是个软柿子,故意折辱她。毕竟一个才十六岁的闺中女子,和嫡妹换亲高攀定远侯府,带来的丫鬟和陪房也都两眼一抹黑,对顾靖晖的好恶禁忌一无所知,正心虚的厉害,还不是任由她们欺负摆布。这算盘打得很美。秦鸢没再去看那两人,倒观察起身边的这些女眷们的神色...

主角:秦鸢顾靖晖   更新:2025-04-28 21:52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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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秦鸢顾靖晖的女频言情小说《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》,由网络作家“秦鸢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顾六夫人上前和赵娘子打商量,两人拉扯起来。赵娘子口口声声说:“新娘子不晓事,六夫人难道还不知道么?我是侯爷孩子们的母亲,被撵出去这个门,侯爷也面上无光。”越拉扯说的越距的话越多。秦鸢垂下眼帘,长而卷翘的睫羽牢牢掩住了她眼中的冷嘲,不曾泄出分毫。眼下,定北候府是顾六夫人主持中馈,她和顾靖晖的婚事都是这位好弟妹一手操持,赵娘子穿成这样来给她霉头,顾六夫人竟然起先没察觉,如今没办法。呵呵!她们这是觉得她是个软柿子,故意折辱她。毕竟一个才十六岁的闺中女子,和嫡妹换亲高攀定远侯府,带来的丫鬟和陪房也都两眼一抹黑,对顾靖晖的好恶禁忌一无所知,正心虚的厉害,还不是任由她们欺负摆布。这算盘打得很美。秦鸢没再去看那两人,倒观察起身边的这些女眷们的神色...

《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》精彩片段


顾六夫人上前和赵娘子打商量,两人拉扯起来。

赵娘子口口声声说:“新娘子不晓事,六夫人难道还不知道么?我是侯爷孩子们的母亲,被撵出去这个门,侯爷也面上无光。”

越拉扯说的越距的话越多。

秦鸢垂下眼帘,长而卷翘的睫羽牢牢掩住了她眼中的冷嘲,不曾泄出分毫。

眼下,定北候府是顾六夫人主持中馈,她和顾靖晖的婚事都是这位好弟妹一手操持,赵娘子穿成这样来给她霉头,顾六夫人竟然起先没察觉,如今没办法。

呵呵!

她们这是觉得她是个软柿子,故意折辱她。

毕竟一个才十六岁的闺中女子,和嫡妹换亲高攀定远侯府,带来的丫鬟和陪房也都两眼一抹黑,对顾靖晖的好恶禁忌一无所知,正心虚的厉害,还不是任由她们欺负摆布。

这算盘打得很美。

秦鸢没再去看那两人,倒观察起身边的这些女眷们的神色来,在心中默默记下她们的反应。

如无意外,以后她会和这些人有所来往。

旁观她们的神色态度,可知她们的立场亲疏,方便她日后的判断。

当家主母,最怕的就是耳聋目塞。

红叶又气又恼,正想发作,被翠茗瞪了一眼,也回过味来,只小心守着自家小姐,不让被人冲撞了去。

秦鸢不搭腔,由着两人撕扯,慢慢的,气氛越来越怪异。

众夫人都有些坐不住了。

赵娘子暗中着急。

秦鸢没哭没闹,她若是哭哭啼啼的,那就有些太过了,显然是冲着闹侯爷的婚事来的。

撒泼打滚,那就更不能了。

毕竟人家也是说她冲撞了人。

起初还能说不懂,这都说到脸跟前了,再不懂也该懂了。

她并不想为了这个惹得顾侯爷不满,顾老夫人不喜。

和她对峙的顾六夫人也急。

这位新嫂嫂既不忍气吞声,也不和赵娘子吵闹,更不哭哭啼啼,似乎将赵娘子交给了她,就再也不管了。

顾六夫人转目看向秦鸢,就见她侧着头,正好整以暇地和身边的夫人聊天。

完全就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。

顾六夫人暗叹一声,“失算。”

不免对这位新嫁娘多了几分忌惮。

最终,她还是将赵娘子请了出去,秦鸢这才微微扬起下颌,软软道:“多谢六弟妹帮衬。”

迎上对方清凌凌似看穿一切的目光,顾六夫人的脸有些热,她连忙赔不是:“三嫂言重了,这本是我的疏忽,让人冲撞了三嫂的好日子。”

旁边有人帮她开脱,“都是那位赵娘子不晓事,因着夫君救了顾侯爷,就难免……”

顾六夫人连忙截住话头,“侯爷是个记恩的,曾说这府里都要好好敬着他们母子。”

“哦?”秦鸢顺口就问:“赵娘子的孩子多大了?”

“一男一女,龙凤胎,五岁了,”顾六夫人打开了话匣子,“老夫人说龙凤胎吉祥,经常叫到身边陪着,侯爷认了义子义女,很是疼惜,说就按亲生儿女对待。”

说罢,抬眼看了看秦鸢的神色,含混地道:“……这也是侯爷膝下无儿无女的缘故。”

秦鸢赞道:“侯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,侯爷带兵多年,袍泽们跟随他在战场上厮杀,应当都是过命的交情。”

秦鸢又将话题从这位赵娘子和龙凤胎的身上调转了开去。

想看她失态的顾六夫人又失算了一次。

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位统领的夫人们对秦鸢更添亲近。

没多久,秦鸢就旁敲侧击出来了不少消息。

原来这位赵娘子的夫君在战场上替顾靖晖挡了一刀,当时一对龙凤胎还不满两岁,顾靖晖对孤儿寡母多有照顾,认双胞胎为义子义女,班师回朝后就带回了侯府。

她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捻了捻。

看样子,现在顾靖晖对这位赵娘子暂且还没到要娶回家的程度。

但赵娘子今日所为,却是心里有着盘算的。

似乎急不可耐地想在她和顾靖晖之间造成嫌隙。

而顾六夫人乐见其成。

秦鸢前世经过,看过,听过的后宅故事可不少。

如果说大人们的战场在朝堂,夫人们的战场就在后宅。

后宅腥风血雨的猛烈和残酷一点不亚于朝堂。

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,没有一个打算和这位赵娘子善了。

夫人们坐了有一个时辰,看看外面的筵席也差不多了,便陆陆续续地告辞。

等人都散尽了,红叶这才犹犹豫豫地道:“小姐,那个赵娘子不太对劲……”

秦鸢点头:“若是我没有料错,今晚上她还要整幺蛾子。”

“什么?”

红叶气鼓鼓地道:“这可是小姐的新婚夜呀,她凭什么?”

翠茗想想,问:“可是借着那对龙凤胎?”

秦鸢颔首:“这样的招数哪个姨娘不用?侯爷将这对孩子从小看到大,自己又没有孩子,自然是放在心上的。”

“姨娘?”翠茗的嗓子变了音色,“小姐是说那位赵娘子有心要入府做姨娘?”

秦鸢嗯了一声。

红叶更气了:“我今日就该撕烂她的嘴。”

翠茗道:“今日小姐不和她闹,就最合适,难道小姐一个新嫁娘还和她争执吵闹不成,她倒巴不得闹起来,让小姐在侯府丢人。”

红叶也想通了关窍,跺足开骂:“这个贱人,我们小姐怎么也是祭酒家的女儿,她是个什么东西,也敢起了这份心思,下次再来,我非撕烂了她的嘴,挖烂了她的脸。”

秦鸢蹙眉扶额:“我是让你们小心,不要着了别人的道。你倒好,爆碳一样。”

红叶两世都是个不吃亏的性子,入了侯府也没胆怯多久,就又故态复萌了。

秦鸢只略略吩咐了几句,也没再多说。

一炷香后,窗外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和笑语。

秦鸢端直了身子,翠茗和红叶打起十二分小心守在两旁。

门外响起了男人们的嬉笑道别声,顾侯爷的声音中带着醉意,接着门重重被推开,一个昂藏七尺的大汉三两步便闯了进来。

秦鸢仰首看去,正对上一双灼灼的双眸,似有火苗在内攒动。

她羞得低下了头。

顾侯爷走近,紧挨着她坐下,他的袍袖压在了她的上面,红色的喜服层叠堆砌,很有些缠绵。

许是喝多了酒的关系,他的声音低沉,又微微拖长了腔调,像是带了钩子,让人心痒。

“让夫人久等了。”

秦鸢脸不由得就有些红。

这幅好皮相,的确是该用胡子遮盖起来。

不然,带回府里的只怕不止一个赵娘子。


“我不活了,这让我怎么活……”

女子尖利的哭叫声像是扯成一根长线,戳得秦鸢眉头微蹙,不悦地睁开双眼。

正要发作,却被映入眼帘的拔步床上半旧雨过天晴色纱帐惊住了。

她不过是在相府书房的沉香榻上打了个盹,一睁眼却在这简陋的床上。

“小姐醒了?”

秦鸢闻声转头,就见年轻了十几岁的红叶一脸烦忧地站在眼前。

这可真是奇了。

她还没说话,“吱呀”一声,早就死了的翠茗跑了进来,哭丧着脸,哽咽地冲着她道:“我们小姐真是命苦,好端端的婚事就要没了。夫人说要让林姑爷娶了二小姐。”

红叶的脸倏地垮了下来:“二小姐去个赏花宴也能落水,边上那么多的婆子丫鬟都不救她,倒是被林姑爷救了,真真让奴婢不知道说什么好。我们大小姐可怎么办?这本来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。”

秦鸢恍神半晌,才明白过来,她重生了,她的嫡妹也重生了,还重生的比她早。

前世她称病躲在家中绣嫁衣,嫡妹秦婉去了赏花宴,回来后喜不自胜,来她房中夸耀未来妹婿顾侯爷不仅能征善战,还长的俊美不凡,又深得皇上宠幸,侯府泼天富贵如烈火烹油。

而她的夫婿林子奇出身寒门,家中只一个寡母,求学时还要来秦家打秋风,自古有云出嫁从夫,婚后她们姐妹二人的地位就更是云泥之别了。

这话惹得红叶记了一辈子,时不时拿出来说嘴,全因她们姐妹二人后来的确是如云泥之别。

不过她是那天上云,而秦婉是那地上泥。

前世她和林子奇成婚后,林子奇中了二甲第七名,先做了庶吉士,后又入翰林,做了翰林侍讲,在圣上面前行走,露了脸面,又被外调在江西、苏杭等地从县令做起,十年不到便成了外放的大员,期间立了几件深得帝心的大功,得圣人朱笔亲批选入内阁拜相,她也跟着夫贵妻荣。

人人都尊称她一声林相夫人,可谓是尊贵之极。

而秦婉风光大嫁后,却和顾侯爷因一名爱妾成了怨偶,夫妻反目成仇。顾侯爷和爱妾关起门来过恩爱日子,秦婉在主院终日以泪洗面,又生不出孩子来,天天念佛烧香,几近疯魔。

嫡母还曾登门相求,让她用林相夫人的身份去侯府给秦婉撑腰,好好弹压一番那个嚣张的妾室。

当时正逢节下,她忙着操持相府中馈,抽不出空来,没过几日,秦婉因着场风寒就暴毙了,死后也未曾见顾侯爷掉两滴泪,丧事办得潦草极了。

秦鸢轻嗤一声。

重来一世,秦婉还是这么不知所谓,竟想抢了她的婚事。

秦婉是嫡女,只有秦婉不要的才轮得到她,她得早些打算。

“扶我起来罢。”

红叶红着眼睛过来扶她下床,环顾四周,习惯了相府的奢华,看着光秃秃雪洞似的闺房,秦鸢有些不适。

人就是这般,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。

但她看向柔弱白嫩如水葱的手指,又心中欢喜,这正是她最好的年华。

秦鸢淡声道:“拿镜子来。”

翠茗赶忙端了镜子来。

镜中映出张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,明艳动人,她来不及细看,匆匆在面上打了层白粉,又换了身半旧的衣裳,整个人瞧着顿时憔悴了不少。

没过一会儿,嫡母崔氏就派了人来唤她去前厅。

传话的婆子眼露怜悯,道:“夫人有事寻大小姐过去说话。”

红叶塞给婆子一个小荷包,婆子又添了句:“大人也在。”

秦鸢点头谢过,扶着两个丫鬟,脚步虚浮地到了前厅。

厅中,父亲和嫡母坐在上首,弟弟秦恒和秦婉坐在两旁。

秦婉一见她入内,就白着脸儿,红着眼睛扑到近前,嘶声哭道:“姐姐,我对不住你,你杀了我吧。”

“妹妹这是怎么了?”秦鸢还未及和父母见礼,就哆嗦着没有血色的唇,轻声问:“你究竟做了什么,要让我杀了你?”

秦婉捂着脸哭个不停,几度哽咽地说不出话来。

嫡母目光不善,显见是恨她的话让爱女难堪。

最终还是弟弟秦恒硬声道:“大姐,二姐今天被人推到了池子里,是大姐夫把她救起来的,当时围了好多人看。二姐夫也看见了。”

几句话也就将该说的都说了。

秦鸢木着脸,两只眼呆呆的,像是被吓得不轻。

嫡母崔氏皱着眉心,成了一个”川“字,厉声说:“婉儿也是被人害成这样,如今,只有让婉儿和林子奇成亲了,方能压住风言风语,不然秦家女哪里还有名声可言。”

话音未落,秦婉“噗通”一声跪了下去,哭道:“姐姐,我,我如今这个样子,除了嫁给林大哥,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。你就行行好,成全我们吧。”

前世的秦婉何等骄纵,哪里有这般小妾争宠的做派,秦鸢忍不住抖了抖。

她想要扶起秦婉,秦婉却跪着不动,口口声声道:“姐姐还没原谅我呢,我害得姐姐不能嫁给林大哥,姐姐怎么打我骂我都行,就算是跪死在姐姐面前也不算什么。”

弟弟秦恒疾步上前拽起秦婉,嘎着嗓子,不满道:“你是嫡她是庶,你又没故意害她,为什么要跪着求她?”

秦鸢:“……”

秦婉失声恸哭。

父亲叹口气,道:“鸢儿,如今木已成舟,若是婉儿不和林子奇成亲,就只有将她送到庙里去做姑子了。”

嫡母以情动人:“你和婉儿一起长大,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你的亲妹妹去做姑子,在青灯古佛前过一世么?”

“那女儿该怎么办?”秦鸢泣道:“女儿又做错了什么?妹妹待嫁不好好在府中准备嫁妆,却要去什么赏花宴,她出了事,就要退我的婚事。”

秦婉又哭:“都是我不好,我不该去赏花宴上着了别人的道,你们不要怪姐姐。”

弟弟秦恒大怒,道:“难道不该你退婚事?二姐是嫡女,本要嫁入定北候府做侯夫人的,她已经够难过了,你是大姐,为何不为二姐想想?”

秦鸢也哭:“林子奇和我退婚,我还有什么名声?你也说了,我是个庶女,这样还能嫁……”

秦恒打断她的话,道:“难道大姐要看着秦府蒙上污名?你是大姐,总该为父母分忧才是。”

秦婉在一旁抽泣:“我,我还是死了的好。”

嫡母揽秦婉入怀,为她拭泪,道:“胡说什么死呀活呀的。”又瞪了眼秦鸢,恨恨道:“为娘自会为你做主。”

这是要硬来了。

秦鸢索性对着父亲哭喊:“不如我死了给妹妹让位,倒也干净,也算是还了父母养育之恩。”

说完便要朝柱子撞去,红叶和翠茗赶忙紧紧将她拦腰抱住,三人哭成一团。

秦婉也跟着放声大哭。

“够了,都给我住口,”父亲怒道:“被外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!”

厅中便只余两个女孩儿轻轻的啜泣声。

半晌,父亲叹气:“鸢儿,为父身为国子监祭酒,乃是朝廷命官,岂有为了二女儿的亲事逼死大女儿之理,这事的确委屈了你……你生母陈姨娘是良妾,为父做主将你记在夫人名下,日后也好议亲。”

嫡母脸色微变,对上父亲投来的冷冰冰的视线,又垂下眼轻抚怀中的秦婉。

秦鸢不做声。

前世她都贵为丞相夫人了,庶女的身份还经常会被人说嘴,秦婉这么一折腾,竟让她得了这份好处。

其实不再嫁给林子奇过操劳磋磨的日子也好。

但现在是他们有求于她。

她总得看看他们还能给点什么。

秦恒阴阳怪气地道:“恭喜大姐成了嫡女,不过弟弟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吧。”

“你给我闭嘴,”叱骂完秦恒,父亲又加了点:“鸢儿,为父在门生中再寻摸个好的给你,嫁妆也再添些。”

秦鸢勉强地道:“做姐姐的总不能看着妹妹去死,只是……我的婚事不能因为妹妹要嫁人就草草定下……”

“女儿只管放心,总要让你点头才好,绝不会将你胡乱许人。”

秦鸢这才低声道:“那就多谢父亲了。”

如了愿的秦婉,止住了哭声,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恶意,道:“多谢姐姐成全。父亲为何不问问侯爷是否愿意换亲,外人只知道定北候和我家结了亲事,又不知是和哪个女儿定的亲事。”


秦鸢笑着道:“染香居的冷掌柜是个行家,精明能干,还擅长配香,他说染香居的胡椒存货不多,要寻别人问问才知晓有没有。”

她三两句话便说的容嬷嬷顿时面上有光,眼角的笑意更浓。

顾靖晖瞟了她一眼,没做声。

顾老夫人问:“鸢儿,你打算囤多少?”

秦鸢报了个数,“十斛。”

“这么多?”顾老夫人吃了一惊。

顾靖晖虽然没有做声,但面上的神情也不轻松。

一斛五斗,一百二十斤,市价五十两银子一斤的胡椒,十斛就要六万两银子之巨。

这也太大手笔了。

怪不得冷掌柜说要寻寻看。

容嬷嬷忙道:“夫人,冷掌柜有没有说这生意做得做不得?”

秦鸢笑道:“冷掌柜消息灵通,说西域这几年贩来的胡椒越来越少,价格贵的离谱,有几位巨商已在筹资出海,打算去海外购买胡椒来了,若是这事做成了,只怕胡椒的价格会降下来。”

容嬷嬷立即劝道:“他在这行做了多年,夫人还是要要听一听的。”

顾老夫人虽然没有出声,但显然也是如此想的。

顾靖晖则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。

秦鸢叹口气,道:“我也知道冷掌柜说的有理,就连我嫁妆铺子的几个掌柜也这么劝,可我已连着做了几日的梦,梦里胡椒还没到年底就开始涨价,富商家中祭祀都买不上胡椒炖肉,担心祖宗不满。”

“我想这梦若是真的,岂不是路过宝藏而不取?俗话说,天与不取反受其咎;时至不行,反受其殃。”

这话说的,众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。

秦鸢本也没有指望得到老夫人的赞成。

但侯府家大业大,老夫人又明理,不会像林母还要管媳妇的嫁妆银子如何花。

只是她要囤买的多,日后胡椒紧缺,总有人求到面上来,这事瞒不住,不如早早老夫人面前过了明路。

若是老夫人听她的愿意掺和,发笔财,那就更好了。

她一直受着老夫人的好,也愿意能有所回报。

顾老夫人低头沉吟。

顾靖晖突然道:“这胡椒本就是稀罕物,前朝曾用它给官员发俸禄,巨商们从海外贩来胡椒,也不会让胡椒成为贱物。”

顾老夫人点头。

秦鸢看了他一眼,没有想到他有如此见识。

林子奇可是只管读书、做官,瞧不上商人行径的,若是说这些,只会惹得他不快,说有辱斯文。

顾靖晖又道:“我在塞北驻扎时,外族人也将胡椒当成宝,他们的首领才能每顿都加胡椒。我看这笔生意,就算赔本,也是有限。”

随着他的话,容嬷嬷的神色放轻松了许多。

顾老夫人想了想道:“晖哥儿比我们这些女人家有见识,此话说的有理,就是胡椒跌了,也亏不了多少钱去,不过为了稳妥起见,鸢儿可以少买些。”

媳妇第一次做生意,她总要支持的,但也不要买的太多,那玩意儿稀罕,一般人家舍不得用,着急出手也难出。

秦鸢感激地道:“娘和夫君说的甚是,鸢儿再少买些。”

顾老夫人笑着道:“我也买一千两银子的,沾沾鸢儿的福气,若是赚了钱,打牌的份子钱就有了。”

容嬷嬷“噗嗤”一声笑了,道:“老夫人赢得多,输的少,不如老奴也跟着买二百两银子的,若是赚了钱,给老夫人上贡的份子钱也就有了。”

“你这老货,”顾老夫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

秦鸢一颗七窍玲珑心像是放在热水里泡,说不出的温暖和舒坦。

纵然老夫人不缺钱,但这么贴补,着实是在花心思宠着她。

这辈子真是交了好运,能有这么好的婆婆。

秦鸢笑着道:“那鸢儿得立个账本子,要把娘和容嬷嬷的账记清楚,年节的时候就用这个支出来份子钱。”

顾靖晖看着她笑。

秦鸢心中一动,问:“夫君要不要来点?”

顾靖晖摇头。

顾老夫人没好气地捅了捅他,道:“你自个的媳妇你都不帮衬点。”

“娘,我的钱……她万一赔了,我不还得想法子给她贴补点,”顾靖晖说出来的话,让众人一愣,接着都哈哈大笑起来。

秦鸢涨红着脸抱怨:“娘,侯爷的账是侯爷的账,鸢儿的是鸢儿的,他就只是浑说。”

女人的嫁妆是私账,男人自个的产业是公账。

日常吃穿用度的物件都由府里提供,走的是府里的公账。

剩下的则由男人支给妻子,供一家人花费。

不少男子每年或者每月给妻子支钱,用作日常花费,若要用来买首饰之类的贵重物品,就得要男子点头才行。

所以许多女子管家,把结余出来的都纳入到了私账,这是夫妻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。

顾靖晖这么一说,好像打算多给秦鸢点钱,让她趁机填补自个嫁妆的缺口似的。

顾老夫人笑着瞪了儿子几眼,道:“他既然开了口,你就只管问他要钱就是,他自个的私库有多少钱,他娘老子都不晓得呢。塞北那个地方有钱都没地花,不知道存了多少。”

顾靖晖:“……”

有了媳妇忘了儿子也不能这样。

他父亲的私库,他娘当年不也不知道么。

不过……

顾靖晖看着满面红霞的秦鸢,心里又想,也不是不可以。

只是,也不能轻易给她。

他军中的参将们都说,钱入了妇人的袋中,就再难拿出来了。

掌心向上问女人要钱的日子可不好过。

顾老夫人说做就做,立时拿了一千两的银票出来,容嬷嬷也拿了二百两,让秦鸢记在账上。

秦鸢要囤买胡椒的事没多久就传到了顾六夫人的耳朵里。

“老夫人的私库丰厚,也不能拿钱不当钱,洒着银子让三嫂高兴,疼媳妇也不是这么个疼法。”

顾六夫人临窗坐在案几后,一边给女儿串珠子,一边对着躺在罗汉床上养神的顾靖钧抱怨。

顾靖钧懒散地道:“那还不是她会哄老夫人高兴,三嫂长得好,老夫人素来喜欢美人,屋子里的丫鬟个个都水灵的像嫩葱似的。哪像我们屋里,个个像是糊了的饼子。”

糊了的饼子?!

顾六夫人气的脸色蜡黄,偏偏这时管修缮的蔡妈妈让人通报,说奉老夫人的命令给梧桐苑修小厨房,要支东西出来。


秦鸢嗔道:“我又不在天桥底下摆摊算卦。”

几人收了嬉闹之声,步入厅堂,就见顾靖晖和顾靖钧兄弟二人分宾主坐着,气氛并不热络。

顾靖钧穿着青色的道袍,手中拿着把折扇,文质彬彬,玉白的面庞上一双桃花眼瞥了过来,未语先笑,瞧着甚是小意温存。

怪不得府里的下人们都说,顾六爷深得女子们喜欢,总有人投怀送抱,若不是顾老夫人管的严,只怕六爷已经纳了几十房小妾了。

而穿着玄色常服、身材高大的顾靖晖虽然俊美,却肃杀冷峻,令人不敢过于亲近。

秦鸢心中暗忖,这两兄弟俩简直是天差地别,关系似也不亲近。

见她走了进来,顾靖晖道:“夫人来了,六弟有事相商,不过这事要你来才能做主。”

顾靖钧忙站起身笑道:“见过三嫂。”

两人都施了个半礼,算是见过了,再分别坐下。

一旁丫鬟赶忙端上茶来。

顾靖钧不敢正眼打量这位艳光逼人的三嫂,只略略地瞅了一眼,便撇开眼去。

只听秦鸢道:“夫君,不知六弟有什么事?”

这声音又软又柔,钻入耳中颇有些缠绵,带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柔媚。

想来三嫂的祖籍是江南人士,若是伴着琵琶,唱起江南的小调一定动听。

顾靖钧的神思便有些飘远了。

顾靖晖道:“六弟得知你想要囤收胡椒,特地来询问你要购多少,出价几何,他有个朋友手中正好有批胡椒,想要出手,腾了银钱去做别的买卖。”

秦鸢有些惊讶。

顾靖钧连忙接话道:“三嫂,这人是我的朋友,吴江人,来国子监内舍读书满了六年,没有升上舍,被勒令退学,遣送回籍,只能在吴江考试,他想将手中的存货都清理掉,再买些南人喜欢的东西带回去售卖,一来一去,费用就有了。我前几天出去吃酒,刚好听说这事。这不正巧了。”

顾靖晖见他越过自己去和秦鸢说话,心中略略有些不自在,但也说不出是为什么,只是脸色有些沉地看向了秦鸢。

秦鸢沉吟不语。

若说是不动心,那是假的。

但此人的身份特殊,她的父亲是国子监的祭酒,若是扯上些什么不妥当的,那就是平白无故惹来麻烦了。

“多谢六弟帮忙,这的确是巧了,”秦鸢见顾靖钧玉白的面上隐隐有些躁意,连忙出声感谢。

不管如何,顾六爷也是在示好,她不能不识趣。

顾靖钧打开折扇轻轻地摇了两摇,行至之间颇有些风雅之韵,笑着道:“这人只怕三嫂的妹夫林公子也知道,我们在一起吃过酒。”

他摆出林子奇来,也是想让秦鸢放心。

一旁坐着的顾靖晖却脸色阴沉,问:“六弟和林举人也有往来?”

顾靖钧笑着道:“是的,因着三嫂的缘故,我和林举人来往也比以前亲近了些,以前在诗社遇到过他,只知道他的才名,却没怎么攀谈过。现在我们都是姻亲,林举人才华横溢,有进士之才,弟弟我怎么能不结交一番。”

结交进士,就是结交人脉。

秦祭酒看上的女婿,怎么也不会差。

顾靖钧借着秦鸢的关系,和林子奇结交,再正常不过了。

他这么说,也是想表示自个尊重三哥,尊重三嫂,看重三嫂娘家亲戚的意思。

可顾靖晖却高兴不起来,举起茶杯佯装喝茶,看向秦鸢的眼神晦涩难明。

秦鸢正在想如何婉转回绝顾靖钧的好意,并未注意到顾侯爷的变化,她斟酌半晌,道:“六弟介绍来的人,想必是可靠的,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什么?”

顾靖钧忙问。

秦鸢垂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小手,轻声道:“只是这人是国子监的学生,我父亲是国子监祭酒,我想着是不是该避嫌。”

顾靖钧一愣。

顾靖晖则赞赏地看了眼秦鸢。

半晌,顾靖钧喃喃道:“莫非三嫂是怕给祭酒大人惹来非议么?”

秦鸢叹道:“正是如此,他如今从内舍升不到上舍去,被遣退回籍,也不知内心做何想,我若是买了他的胡椒,日后掰扯起来,只怕麻烦。”

御史台的御史们闻风而奏,也是常事。

就怕有人存心搅事。

国子监祭酒虽然是从五品,却也是文人中的魁首,清流中的砥柱。

秦祭酒再圆滑,也有对手。

顾靖钧收了折扇,重重地敲了敲手心,懊恼地道:“三嫂考虑的周全,是我想差了。”

本以为三嫂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,竟然能想到这一层。

秦祭酒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不一般。

顾靖钧羡慕地想:“为何三哥总是能得到这世上最好的。”

见他的懊恼不似作假,秦鸢连忙安抚:“六弟若不是为了自家人,怎会不避暑热,赶来说这事。这分明是六弟敬重侯爷,将我的事也放在了心上。我感激都来不及,只是我……我反倒辜负了六弟的一片好意了。”

此言一出,顾靖钧心神激荡,心里百转千回,最后叹道:“这等小事,何足挂齿,三嫂着实客气了些,日后我再帮三嫂打听打听。”

秦鸢起身,对着顾靖钧盈盈一拜,道:“那就多谢六弟了。”

顾靖钧连忙起身还了一礼,道:“三嫂客气了。”

等到两人都坐下,顾靖钧又道:“听闻三嫂要囤买许多胡椒,可还是要慎重些才好。”

他不由得真心想劝一劝秦鸢。

秦鸢道:“六弟的好意我心领了,娘和夫君也这般劝我,的确须得慎重。”

顾靖钧看了眼面沉如水许久不发一言的顾靖晖,连忙道:“我也没什么事了,便不再打扰,三哥中了暑热,只怕还不太舒服,要好好歇着。”

顾靖晖缓缓点头道:“好,以后六弟再来寻我便是。”

秦鸢也道:“六弟慢走。”

顾靖钧失魂落魄地出了梧桐苑,在院子里瞎转悠,就是不想回到自个的主院去。

他信步由缰,沿着小径走去了郑姨娘的小院。

院子里,郑姨娘正在唱曲子。

“一片心分两半儿,哎呦,我的冤家儿,哪一半里都装着你……”

长长的水袖被甩动出了勾人的弧线。

若是往常,顾靖钧早已心旷神怡。

但此刻,他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愁思。


京城里贵人多,但若是让冷掌柜慎之重之的说到她面前来,绝非一般人。

秦鸢点头,道:“不如冷掌柜唤个伙计来,我只问些琐事便走。”

冷掌柜连忙劝阻,“染香居是侯府的铺子,在下也算是侯府的半个人,哪有委屈了东家的道理,今儿来的是齐王,他过来只是问香,一会儿便会走。”

秦鸢见他惶恐,便不再推辞。

染香居店面很大,是寻常铺子的三四倍,内里空旷,挨着墙竖着许多楠木打制的柜子,从地支到屋顶,齐齐整整地分隔出许多小抽屉,抽屉外都挂着浅色木牌标示出香料的名称。

只看这陈设,就知道染香居做的都是上品的香料。

视线所及之处,香料品类齐全,收储有规矩,不会串味,也不会变质。

见她面露赞许之色,冷掌柜笑着道:“染香居内的香料齐全,西域、海外的品种全都有,夫人若是要配香,拿了店里的单子只管点便是,保管能配齐。”

秦鸢问:“冷掌柜将染香居打理的很好,不知店里的配香师傅是从哪里请的?”

香料铺要想做的好,一要香料储备足,二要有好的配香师傅,能够配出时兴受人追捧的香,不然就得能满足贵客们千奇百怪的要求。

秦鸢虽擅长配香,但以医香为主,见染香居内香料齐全,难免技痒,想问问配香师傅的来历,也好日后不时讨教。

冷掌柜干笑了几声,道: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配香师傅,是在下兼着。”

秦鸢顿时起了结交之意。

又能配香,又能处理店内的事宜,这样的掌柜,全京城只怕也找不出几个来。

随着冷掌柜进入雅间,内里满室清冷的幽香扑鼻而来,顷刻间扫去了夏日的暑闷,精神清爽。

“好香,”秦鸢笑着夸赞。

红叶和翠茗也忍不住惊叹出声。

冷掌柜矜持地笑笑。

伙计端上香茶和茶点,便立在一旁,道:“掌柜,齐王府的长史来了。”

冷掌柜告退后,秦鸢坐在雅间内慢慢等,雅间的装饰简单却不简陋,墙上挂了几幅字画,皆是当朝名人所作,搁架上也摆放了几样不俗的盆景任人赏玩。

“冷掌柜为何说他是侯府的半个人?”秦鸢问。

顾十六道:“冷掌柜是容嬷嬷的女婿,可不是半个侯府的人么。”

“哦?”

秦鸢有些惊讶。

顾十六又道:“容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第一得用之人,她的儿子也很受重用,府里没人敢不敬着她。容嬷嬷以前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,嫁人后做了管事妈妈,孀居之后又回来继续伺候老夫人,说是伺候,也就是做个伴。”

秦鸢点头记下。

顾十六道:“夫人若是得空,就多和容嬷嬷走动,这府里上下的关系,她都有一本帐在心头。”

“嗯,”秦鸢撩起眼帘,看了眼顾十六。

被这清寒明亮的眼眸看过来,顾十六莫名有些局促,道:“这个是侯爷让小的给夫人说的。”

秦鸢“噗嗤”一笑,道:“侯爷一番好意,我知道的,他是担心我年纪小,又没管过家,怕出了笑话,特意提点我。”

顾十六惊讶地道:“夫人真是聪明过人,都不用小的说,就全都想到了。”

这话也不全是马屁。

侯夫人长得美,性情又好,又擅长为人处事,说话滴水不漏,真是哪儿哪儿都好。

秦鸢没再做声,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。

雅室是单另隔出来的,并不十分隔音,一个清朗的男声模模糊糊地传来,似在抱怨什么。

红叶的耳朵尖,悄声道:“小姐,说话的应该就是齐王殿下了,他说冷掌柜配的香虽好,却并不是他想要的香。”

顾十六听红叶称呼夫人为小姐,不由得就瞟了她一眼。

红叶只顾着侧耳细听,全没在意。

倒是翠茗看在眼中。

秦鸢不免好奇,齐王殿下究竟是在寻什么奇香。

前世这位齐王殿下本有机会登基的,却不知得了什么病,日渐羸弱,不到而立就没了。

她曾在他巡江南时,作为臣妇随林子奇拜见过。

真是丰姿俊秀,风光霁月的如玉君子。

林子奇背地里也是一顿好夸,说齐王殿下清风朗朗,如玉山将倾,温润君子,有明君之相。

谁料到这样的人最后竟是那么个下场呢。

真是世间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。

红叶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:“齐王殿下寻的这位香要能让人安眠少梦,还要能让人精神振奋,冷掌柜说这种香他做不出来,只怕全京城能做出来的也没有几个。”

秦鸢听了,心头一跳。

陈家祖传以香入药的香方中便有这么一味香,轻易不许配置,也不许外传。

不知齐王是从何处听来。

前世她曾设法打听过陈家的后人,也设法翻过外祖的案子,后来不得不搁置,她深以为憾事。

不一会儿,齐王告辞了。

冷掌柜再进雅室时,神色不愉,作揖赔礼道:“让夫人久等了。”

秦鸢知他这是没办法配出齐王要的香,心里焦躁,便笑着问:“不妨事,不知齐王殿下究竟要的是什么奇香?”

冷掌柜心绪不平,忍不住抱怨:“齐王殿下不知道从何处听说有种医香,能在夜晚安抚人神志,让人沉睡安眠,白日又能让人精神振奋,专心不二,味道还要幽远散淡,余味不消,这种香味倒是能配,可这效用在下确实做不出。”

秦鸢叹气,道:“这种香我也是第一次听说。”

冷掌柜立即道:“是啊,在下实在是做不出,只怕京城里也没有人能做得出。香料能够入药,但配香师傅大都略通医理,却难以精通。精通医术者又未必知晓香道,着实难配。”

言下之意,是齐王奇思妙想罢了。

秦鸢附和着慨叹了几句,待冷掌柜心绪平定下来,这才提了要收购胡椒一事。

冷掌柜果然消息灵通,道:“店里有些,但存的不多,离夫人要的量相去甚远。胡椒这些年虽然越来越贵,但已有几个巨商合资打算出海贩卖胡椒了,一年之中可出海三次,夫人买少些便罢。若是买了许多,急促之间只怕无法出手。”

言下之意,是定要折本了。

秦鸢只要求他打听得有人要大量出货,便来寻她。

冷掌柜也只能答应。

等秦鸢回到梧桐苑,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,一入院子,就瞧见总是躲着她不碰面的顾侯爷正倚着长廊上的扶栏,一脸不高兴地望着他们。


秦鸢见父亲若有所思,便知他已动心。

果然父亲定了话:“明日就开祠堂,将鸢儿记在夫人名下,我再舍了老脸和顾府商议便是。”

嫡母一脸的不以为然,但也知道他舍不得定北候这门好婚事,忍住了不去扫兴。

秦恒则不屑地“啧”了一声。

秦鸢没做理会,带着丫鬟们告退,回了自个的院子。

红叶怒道:“大人的心真是偏到咯吱窝去了,难道就不能将二小姐远嫁了?偏偏要来祸害小姐的婚事。”

翠茗担心的厉害:“小姐在林公子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都白费了,也不知道月老给小姐牵的红线在谁身上。”

秦鸢慢腾腾洗净脸上的白粉,露出一张芙蓉面。

已经许久没见到这么好看的自己了。

重来一世,这操劳憋屈的日子就让给秦婉吧。

她慢条斯理地轻哼了一声,“在定北候身上呗。”

两个丫鬟并不敢信。

定北候顾靖晖战功累累,简在帝心,能看上秦婉,都是因为顾老夫人觉得顾府几代都上战场杀敌,日子过的太苦,想寻个书香门第人家的女儿改换门庭。

二小姐秦婉是嫡女,生母崔氏是清河崔氏大族的旁支,父亲是国子监祭酒,门下学生众多,虽然两家门第相差甚远,这门婚事也定了下来。

而大小姐秦鸢的生母陈氏是良妾,祖上是太医院的太医,因犯了事被削为民,陈氏的嫁妆微薄,传到她手中也剩不下什么。

怎么看,定北候也不会和大小姐定下婚事。

秦鸢淡然地该吃吃,该睡睡。

倒是红叶和绿茗愁的厉害,四处打听消息,秦鸢看在眼里,也不管她们。

第二日,秦鸢就被登了家谱,记在了嫡母崔氏的名下。

林子奇前来退婚书,接着和秦婉交换了信物。

秦鸢避嫌,没到前厅去,只拿着团扇在亭子里歇着。

京城地界寸土寸金,秦府不大,只能在螺蛳壳中做道场,秦鸢不愿呆在狭小简陋的闺房里,就只能窝在亭子里吹风。

坐了没多久,便被林子奇寻到了,他言语缱绻:“我就知道鸢儿你会在这里。”

秦鸢用团扇半掩着面,蛾眉轻皱,打量着前世的夫君。

如今的林子奇还没有发福,脸庞清瘦,许是因着前来定亲的缘故,穿了件新做的青色长衫,倒也儒雅清俊。

秦鸢正色肃声道:“林公子,你有什么事吗?”

林子奇已经和秦婉定亲,她就要避嫌了。

好在当年她和林子奇相处时,十分谨慎,送的不过是些炭火、汤水点心之类的东西,两人经常能在秦府见面,未曾通过书信。虽然曾帮林子奇抄过几篇策论文章,落在别人手中,也说不出什么。

见秦鸢避而远之的样子,林子奇伸出的手,又缩了回去,叹道:“鸢儿,我……我也是情非得已,你,你莫要怪我。”

十几年夫妻,秦鸢当然知道林子奇是什么人。

秦婉想嫁给他,林子奇没有不应的,毕竟秦婉是嫡女,清河崔氏是世族,家底雄厚。

当年她能走近他,与他结下婚约,也是因着秦婉瞧不上他。

否则嫡母哪里容得下她为自己精心谋划。

秦鸢隔着团扇,轻声道:“林公子请慎言,你如今是我的妹夫,过往前尘,不提也罢。”

她想离开,却被林子奇拦着。

“林公子,请自重。”

秦鸢想走,秦婉却急急撵了进来,一脸不喜,阴阳怪气地道:“原来姐姐竟然在这里,不知你和林大哥在说些什么,能让妹妹听听吗?”

说着,一只手还扯上了林子奇的袖子。

秦鸢顿足,放下手中的团扇,露出一张动人的娇颜来,轻笑道:“妹妹担心什么,是你的谁也抢不去,林公子不过和我道歉罢了,他如今已是我的妹夫,我也是读过书的女子,知道礼义廉耻,难道还会抢妹夫不成?”

抢了姐夫的秦婉羞怒地说不出话。

“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两位了,告辞。”

秦鸢扬长而去。

身后,林子奇的视线如影随形,让她觉得十分不适。

接着就听见秦婉娇声道:“林大哥,姐姐就要嫁入定北侯府了,眼中哪里还有你我,只有我对林大哥一片真心,这么好的婚事都不要,也非要和你成亲。”

很好!

秦鸢握紧了手中的团扇。

昨日秦婉落水,果然是和林子奇提前打过商量的。

秦婉这个恶毒的蠢货。

为了和她对换亲事,完全不顾自个和秦家的名声,日后有得是苦头吃。

看着秦鸢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二门处,林子奇心中怅然若失,他低下头,问陆婉:“你姐姐要嫁入定北候府?”

秦婉言之凿凿,“我不嫁入定北候府,自然姐姐就要嫁进去了。”

林子奇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,笑着道:“定北候难道还认定了要娶秦家女不成?秦鸢她和你身份又不同。”

这话轻而易举就让秦婉高兴起来,之前的那点子介意消失不见,娇笑着道:“我娘因着我们的缘故,自觉对她有愧,怕她日后不好婚嫁,已经决定将她认在名下做嫡女了。”

“秦夫人真是心慈,能这般对待你姐姐,想来以后你也会是位大度的好妻子。”

“那是自然,林大哥你是要做大事的人,我自然是夫唱妇随。”

林子奇眉开眼笑。

虽然不明白,素来眼高于顶的秦婉为何突然对他情根深种,软语温言,但这的确是门极好的婚事。

又过了几日,秦鸢的婚事也定了下来,果然如秦婉所说,是定北候府。

红叶惊喜地催着秦鸢换衣服,又忙着给她梳头。

“真没想到小姐竟然有这么好的福气。”

翠茗也道:“这次老天爷站到了小姐这边,月老一定是听见了奴婢的祈祷了。”

她们开心也是为了她这个主子有个好归宿,秦鸢笑着道:“去了侯府,你们也跟着水涨船高,说不定侯府的月例能比咱们多个二两银子呢。”

两个丫鬟乐不可支,扶着秦鸢去了前厅。

见她来了,嫡母崔氏上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,说:“鸢儿真是个有造化的,以后你嫁过去,就是候夫人,侯爷比你大了近一轮,一定会处处让着你。以后千万记得娘家人。”

秦鸢只红着脸笑,不说话,端坐在上首的父亲也是满面红光,正在为能攀上这么好的婚事高兴。

“信函已经寄往老家,族长收到了会给你改族谱的。”

族谱一改,她就是真正的嫡女了。

秦鸢立即盈盈一拜,道:“多谢父亲,多谢母亲。”

“你是我的女儿,自然该为你多多考量。

“你的嫁妆就按照嫡女的份额准备,陈姨娘留下的嫁妆也一并交到你手上。你母亲也单独为你备了一份。”

秦祭酒眉飞色舞,看着大女儿乖顺地一一应下,突然觉得,这门婚事给大女儿的确要比给二女儿要好。


翠茗和红叶已在床边的案几上摆好肉酱和酒盏。

夫妻二人同吃肉酱,再喝了交杯酒,就该圆房了。

秦鸢右边的袖子被顾靖晖左边的袖子压着,也有好一会。

此为夫为妻纲之意。

取日后夫唱妇随,秦鸢处处都要低顾靖晖一头的意头。

她打了腹稿,正想开口,下颌却被顾靖晖用两根手指轻轻抬起,抬眼便对上那双亮如星辰的眼,瞳孔里正完完全全地映着她一个人。

秦鸢的嗓子突然就有些干,手指微微蜷缩,扣住了衣袖。

“侯爷……”

“叫夫君。”

“夫君。”

秦鸢的嗓音柔软,还隐隐带着丝羞意。

顾靖晖这才放下手,道:“该进食喝酒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秦鸢起身,面向西坐到案几后,顾靖晖走过来对坐,两人同时举筷,夹食肉酱。

这肉酱乃是同一只牲畜的肉制成,进食过后,就称得上是夫妻一体。

接着便是喝交杯酒。

顾靖晖虚眯着眼,看着她的小脸渐渐染上了红色,喉结滚动,道:“你酒量可真小,果然是文官之女,娇娇弱弱。”

秦鸢垂下眼帘,不说话。

手中的酒盏被顾靖晖拿走,放到了一边。

“撤下去。”

红叶和翠茗将东西撤了下去,又掩了房门,守在外面伺候。

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
秦鸢的手被顾靖晖握住,顺势被他拉入怀中,身后的胸膛热乎乎的,扑鼻而来的酒气,伴着沉沉的呼吸在她的耳畔扑打。

“是不是该入寝了?”

秦鸢的凤冠还没有取下来,丫鬟们又被他支走了,只能自己动手,秦鸢手忙脚乱,顾靖晖瞧着麻烦,也来帮忙,却弄的更乱。

秦鸢便出言赶他:“夫君不如先去更衣。”

顾靖晖也似明白过来自己在添乱,悻悻收手去了净室。

秦鸢又将红叶和翠茗唤了进来,帮她去了发饰,换上寝衣。

寝衣也是锦绣阁赶出来的,上面绣着百子图,内衬是鸳鸯戏水的兜肚,腰身收得纤细,胸前鼓鼓囊囊,瞧着极是动人。

红叶嘀咕:“我就不信侯爷舍得。”

秦鸢催她:“你把侯爷的寝衣找出来,放在床边的绣墩上就行。”

支开红叶,秦鸢也去了净室盥洗。

等她出来时,屋子里静悄悄的,顾靖晖躺在床侧,也穿着红色的寝衣,长发如墨披散在玉枕上,眼帘紧闭,似是睡了过去。

秦鸢放轻了手脚,待她走近,顾靖晖睁开双眼,轻声道:“你睡里面。”

“我睡外面好伺候夫君。”

这些嫁人之前,都有人教过的。

秦鸢的声音软软柔柔,却十分坚持。

“不必,”顾靖晖道:“我平日里早起练武,免得惊扰了你,以前我身边都是小厮伺候,在军中,也习惯了亲力亲为。”

秦鸢明白,这是在交待他的习惯了。

“好。”

秦鸢坐在床尾脱掉红绣鞋,露出一双莹白纤细的玉足,顾靖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身上,秦鸢被盯得心慌,手脚忙乱地从顾靖晖身上爬过,就感到他的身躯猛地一僵,接着天旋地转,就落入了一个宽阔硬实的胸膛。

热烘烘的,带着皂角的香气。

“夫君,”秦鸢小声惊呼。

外面响起了噗嗤的偷笑声,这是有人在听墙角。

秦鸢的脸更热了。

帐外龙凤喜烛照入帐内,顾靖晖的脸映着红色的烛光,更显俊美,那坚毅的面庞,俊秀的下颌,高挺的鼻梁,深邃的双目,着实令人着迷。

秦鸢不再挣扎,软绵绵地偎在顾靖晖的怀中,笑着道:“夫君,我有话要问你。”

顾靖晖伸向她衣襟的手,慢慢地向下揽住了她的腰。

“什么?”

秦鸢问:“男女成亲是为的什么?”

顾靖晖似愣了愣,道:“上以事宗庙,下以继后世。”

承上启下,传宗接代,为的不就是这个么?

秦鸢接着问:“既然如此,侯爷为何迟迟不婚?”

顾靖晖的手从她的腰上滑下,声音也冷了下来:“我忙着打仗,哪有空回来成亲,你莫非是嫌弃我年纪大了,又或者是个粗人?”

秦鸢赶忙扯住了他的衣袖,道:“侯爷正当年,又俊美健伟,何来年纪大了之说?鸢儿能嫁给侯爷这般的伟男子,高兴还来不及,怎会嫌弃?你我二人成亲,秦家与顾家永结秦晋之好,鸢儿自会考量两家的体面,处处为侯爷筹划。”

“那鸢儿究竟是何意?”

顾靖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亲昵。

秦鸢蹙眉,昂首看着他那锋利的下颌,道:“鸢儿刚刚嫁入侯府,难免心中忐忑……鸢儿是担心你有妾室或者别有打算,总得问明白了才好。”

“妾室?”

对上顾靖晖意味不明的视线,秦鸢的心紧缩,像是被猛兽盯上了似的,汗毛都立了起来。

等了好一会儿,顾靖晖才淡淡道:“我没有妾室,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什么?”

“这件事总要和你说清楚才好,我当年在塞北作战,被人背后暗算,是我的一位下属替我挡了此劫,这才留下命来,我曾答应过要照顾他的妻儿。”

“可是赵娘子的夫君?”

顾靖晖看了她一眼,道:“是。”

“夫君重情重义,不知打算如何安排他们?”

“我认了两个孩子做义子,日后就当亲生的孩子照料,赵娘子自然也要住在府中……”

顾靖晖欲言又止。

这个欲言又止就有些微妙了。

秦鸢正色道,“今日那位赵娘子也来了新房,我有心和夫君恩爱长久,看她还在孝期,难免有被冒犯之感,六弟妹劝她出去,赵娘子吵着说要找侯爷评理,鸢儿担心冒犯了贵客,又担心侯爷对她另有打算。”

顾靖晖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
秦鸢明白,她扫了他的兴致。

但今晚,有恩情和儿女做依仗的赵娘子定然会生事,她总要将话说在前头。

顾靖晖既然重视这门婚事,也同意两家要结秦晋之好,就当处处顾忌到她的体面,不能闹出丢脸的事。

圆不圆房的,秦鸢并不看重。

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吵嚷声。

顾靖晖不悦皱眉。

秦鸢却笑着道:“看来是赵娘子来寻侯爷了。”

顾靖晖:“?”


顾六爷走后,屋子瞬时沉寂下来,秦鸢轻咳两声,道:“六弟一片热心,偏我用不着,真是可惜。”

顾靖晖站起身来,面色阴沉,浑身上下又在滋滋地冒着冷气。

秦鸢这才发觉他的异常,忙起身问:“夫君这是要回去歇着吗?”

“嗯,”顾靖晖应了一声,也不等她,便疾步走了。

秦鸢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:“……”

真是莫名其妙。

红叶道:“小姐,侯爷方才是,是生气了吗?”

翠茗也担心地皱眉。

秦鸢蹙眉回思,没发觉自个有什么错处,顾侯爷就突然变成这样了。

“不管他,兴许是身体不太舒服,过会子就好了。”

还没走远的顾侯爷,身子一顿,脸色更阴沉了。

“现在日头也下来了,我们在院子里转转,总呆在屋内也闷的慌。”

秦鸢一说,两个丫鬟就立即附和。

翠茗道:“小姐有一阵子没有作诗了,奴婢瞧着院子里有几处景致很好,不如小姐赏玩之余,吟诗几首,若有得意之作,也可回信给董小姐。”

秦鸢闻言一怔。

重生回来,她就忙着备嫁,来了侯府,又忙着些琐事,竟然忘了前世的这位好友。

“也好,我们去转转。”

她自己住的院子,还没有好好转转呢。

侯府可不像秦府那般狭小,只她居住的梧桐苑就比秦府的后院还要大些。

秦鸢带着丫鬟们四下里走动嬉闹。

笑声传入了偏房内趴在竹榻上生闷气的顾侯爷耳中,更让他焦躁。

他不想听,却又总忍不住在一众女子的声音中去寻那个最软糯柔媚的。

“吟诗,”顾靖晖低不可闻地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字。

脸上的阴沉如有实质。

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朝外走了出去,伏在栏杆处远远盯着秦鸢的身影在假山、绿荫之中时隐时现。

看了一阵,就又回了屋子里趴着。

秦鸢在院子里走的有些累了,便打道回府。

她方才站在池边,瞧着幽绿的水面,竹叶在水面上起伏,飞鸟轻轻点着水面掠过,突然就想到了半阙词,打算回去先记在花笺上,剩下的半阙得空了再慢慢想。

前世她日日陷入俗务之中,殚精竭虑为林子奇的前程谋划,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。

林子奇也早就不和她一起花前月下吟诗作画,不是沉迷于争权夺利,便是沉醉于他人的温柔乡,哪里还是初见时的如意郎君。

最终,他两都变成了让对方不喜的模样。

秦鸢打定主意,舒坦从容地过好今生,赏花的时候眼中便只有花,吟诗的时候心里便只有诗,顾侯爷早已被她抛之脑后,到让红叶忍不住为她操心,道:“不知侯爷现在可好些了。”

秦鸢道:“看看该用晚膳了,待会儿问问侯爷想吃些什么。”

翠茗道:“蔡妈妈带着人在修小厨房,只怕也快完工了,等到泥灰都干了,就能用,咱们还得采买些用具才好。”

红叶问:“这些不能在府中领么?”

翠茗也拿不定主意。

秦鸢道:“问问蔡妈妈便知道了。”

几人说起这些琐事,又将诗兴放在一旁了。

回到廊下,蔡妈妈已站在下面候着。

秦鸢忙道:“蔡妈妈请进来喝茶。”

蔡妈妈摇头,道:“时辰太晚了,就不叨扰夫人了,老奴已经命人将小厨房拾掇出来了,只是还要过几日再来瞧瞧。若是点烟试了无事,就能用了。”

秦鸢笑着道:“真是麻烦蔡妈妈了,这事弄的急,想必蔡妈妈没少跑动,这么热的天,真是不易。”

这句话让蔡妈妈憋了许久的气直直地冲到了鼻腔处,陡然有点儿发酸。

“这些事,老奴做惯了。”

秦鸢道:“红叶你去拿个封儿,送给蔡妈妈喝茶。”

红叶应了一声就去了内屋。

蔡妈妈搓搓手,道:“夫人,需得让个得用的人跟着老奴去瞧瞧,看还有没有要改动的,毕竟弄一遭也麻烦,不如弄个好的。”

翠茗道:“我同你去罢。”

红叶拿了红封出来,蔡妈妈和翠茗又走开了,秦鸢回了内室换衣裳,她便低着头站在廊下等着。

顾十六从院子外面走进来,奇怪地道:“红叶,你在这里做什么?不会又要堵着我?”

每次被红叶堵着,都是找他有事。

红叶笑着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纸来,交给顾十六道:“瞧瞧这是什么?”

“什么?”

“这是小……夫人给你开的收据,上面有夫人的私印,你在上面画个押,待会儿等翠茗回来,在翠茗的账簿子上画个押,就算成了,以后就拿着这个来分银子。”

“真的?”

顾十六有些激动地拿了过来,赞叹道:“夫人做事真是周全,连我们也都想到了。”

他看了又看,小心翼翼地放入荷包里。

蔡妈妈跟着翠茗转过来,冷不丁地问:“你们这是……”

红叶笑嘻嘻地拿出红封递给了蔡妈妈,道:“蔡妈妈拿着。”

蔡妈妈也不推辞,接过后捏了捏,笑着问:“你们方才说的什么,我能不能掺和掺和?”

她男人在侯爷手下做事,家中也积攒了些银钱。

听了红叶等人说的话之后,蔡妈妈笑着道:“翠茗姑娘,能不能帮我在夫人面前讨个颜面,也随上五十两银子?”

她着实想跟侯夫人讨个近乎。

钱能不能挣上到不要紧。

翠茗有些犹豫,见红叶不停地施眼色,这才答应下来,“我也只能找夫人说说,可不敢打包票,你也别四处张扬,等成了,我再寻你。”

蔡妈妈连声应好,道:“老奴就不进去叨扰夫人了,翠茗姑娘若是得了消息,就随便派个小丫头跑一趟就行。”

“好好。”

几个人在廊下悄声嘀咕。

顾侯爷全都听在耳中,在屋内就扬声喊道:“十六,十六,你去哪儿了?”

顾十六连忙道:“侯爷寻我呢。”

红叶拉着他悄声嘱咐,“你帮着打探打探,侯爷究竟怎么了,突然就不高兴了。”

“啊?”

顾十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
“侯爷从上房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?还给了我一大笔赏银呢。”


秦鸢和两个丫鬟对视一眼,不知顾十六究竟说了什么惹得顾侯爷大怒。

她想了想,起身道:“侯爷既然醒了,我过去看看,顺便问问他要不要一起用膳。”

红叶“噗嗤”一笑。

翠茗问:“你笑什么?”

“不知道侯爷怎么和小姐一起用膳。”

秦鸢也忍不住勾了勾唇,虽然这个借口有些敷衍,但她总要去的。

自个的夫君昏睡了这么久,她这个做妻子总要去问询一下,表示关心。

顺便再说些别的。

前世,她对赵娘子和顾靖晖之间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。

秦婉藏不住话,骄纵惯了,闹的满城皆知。

嫡母每次来看她又都会抱怨一番。

她以为赵娘子和顾靖晖之间早已郎情妾意,被秦婉戳破之后闹的满城皆知,顾靖晖便一不做二不休,纳了赵娘子为妾。

如今看来,似乎也不全是。

不过,不管如何,顾靖晖若要纳妾,她不在意,但绝不能是赵娘子。

这点她和顾老夫人所见略同。

秦鸢到了偏房外,问:“夫君可是醒了?”

“醒了。”顾靖晖的声音里有着不容错识的慌张。

“夫君,我能进来看看吗?”秦鸢声音温柔,让人无法拒绝。

隔着门,传来顾靖晖无奈的回答:“……好,好吧。”

秦鸢推门走了进来。

就见顾靖晖光着膀子趴在竹榻上,身上盖着薄薄的纱被,青砖地面上,碎瓷片、茶梗洒落一地,让人无法下脚。

见她怔愣的样子,顾靖晖慌忙解释:“这不是我,咳咳,十六方才给我倒水,一不小心碰的,他就是笨手笨脚的,打小就这样,没办法。”

笨手笨脚的顾十六默默承担了所有。

秦鸢用帕子掩住嘴,笑道:“我自然知道不是侯爷,侯爷不是还趴着养伤么。”

顾十六:“……”

顾靖晖道:“对对,我……我……我这点伤都是小伤,你不要担心。”

秦鸢道:“我没有担心,李郎中说侯爷的身体健壮,歇上三五天的就好了。”

顾靖晖眼中满是不信,嘴上却道:“对,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,我过上几天就回正房。”

秦鸢:“……”

红叶已经叫人进来收拾,小丫鬟手脚利落地将地面上的碎瓷片,茶叶都收拢起来,又擦了一遍地,才堪堪能下脚。

秦鸢走了进来,见顾十六的裤脚都被打湿了,就道:“不如让十六去换身衣裳,我听红叶说,他到现在还没用饭,只怕也饿了。”

顾靖晖连忙道:“去吧,赶紧去。”

顾十六连忙退了出去。

顾靖晖又高声接了一句:“待会再来。”

秦鸢明白,这是事情还没有说完,被她进来打断了。

“侯爷可要和我一起用膳?”

顾靖晖摇头道:“不太方便,夫人先回去用膳吧,等我好了,天天陪夫人一起用膳。”

秦鸢见他着急让自己离开,便笑着道:“好,鸢儿先回去了,夫君若是需要人喂,只管吩咐便是。”

顾靖晖连忙解释:“我在兵营里长大,没有这么娇气,以前受伤比这可重多了,还要骑在马上颠簸,一日几百里追敌。我这般养着,只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罢了。母亲生我的气,我躺的久了,她就没那么生气,改而心疼我了。”

秦鸢忍笑点头,又道:“这两日,想必夫君的两个义子好些了,也没见赵娘子派人来寻,母亲今日让我随着六弟妹管家,若是风轩阁有什么要用的,只管说,我也好便宜行事。”

说罢,瞟了眼顾靖晖的神色,只见他满面的窘迫,似是压根不想提起的样子,秦鸢自觉心中猜测八九不离十了。

顾靖晖面露不愉道:“不必,她带着孩子住在风轩阁是客,她的夫君是我的恩人,母亲会上心的,怎么也不会断了缺了他们。”

言谈之中,再也不提让秦鸢和那两个孩子亲近的话头。

秦鸢道:“那夫君先歇息着,鸢儿回正屋了,用过午膳,还要和六弟妹说事。”

顾靖晖如释重负,赶忙道:“那你就去忙吧,不用管我。”

秦鸢出了门,又吩咐外面的丫鬟:“赶紧给侯爷送壶他平日爱喝的茶去。”

屋内,顾靖晖轻轻笑了笑,得意地悄声道:“鸢儿真是体贴,还说不担心我。”

不一会儿,已经换过衣衫用过饭的顾十六提着食盒走了进来,道:“主子,起来用膳了。”

顾靖晖这才起身穿上中衣,站在桌前,筷子动的飞快,显然也是饿急了。

顾十六道:“夫人身边的红叶一直在问小的那几个问题,侯爷要不要找个机会给夫人解释一番?”

顾靖晖放下筷子,不解地道:“解释什么?我行得正,坐的端,压根没影儿的事,若是解释了,她日后还不得事事都要打听个明明白白?”

他身边的几个参将都说过,成亲之后,可不能让家中的婆姨拿捏住了,不然夫纲不振,离跪搓衣板就不远了。

顾靖晖又提起筷子夹菜,得意地道:“你不懂,这夫妻两人相处,学问大着呢。”

没学问的顾十六:“那红叶问起,小的该怎么说才好?”

躲又躲不得,红叶说了,就是夫人想问的,他夹在中间,真是难为。

“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。”

顾靖晖毫不在意地回答。

顾十六一脸苦相……

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难的事吗?

顾十六要说的太多,顾靖晖捡了自己在意的几件问了问,没多久,他放下筷子道:“又来人了。”

果然,不一会儿,外面丫鬟叩门,道:“容嬷嬷来看侯爷了。”

顾靖晖悄声问:“十六,老夫人那里又怎么了?”

顾十六刚回来就来寻侯爷,什么都不知道,只能摇头。

“请容嬷嬷进来吧。”

顾靖晖扬声吩咐,他不敢怠慢容嬷嬷,容嬷嬷伺候顾老夫人多年,儿子孙子在外管着侯府祖传的产业,在侯府很有几分体面。

容嬷嬷带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,捧着食盒走了进来,满脸是笑,道:“侯爷身子可好了些?老夫人牵挂着您,让老奴给您送点吃的。”

顾靖晖赶忙请容嬷嬷坐下,自己毕恭毕敬地接过食盒,道:“好多了,多谢母亲牵挂,母亲的气可消了?”

容嬷嬷摇头又点头,道:“本来老夫人还没消气,可是今早上夫人去请安,和六夫人、七小姐起了争执,到让老夫人消了气,饭都多吃了一碗,还让老婆子带人来学给侯爷听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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